这天是六月三十,眼看着步入七月。

青瓜决定鼓起勇气,回尚衣局要两套衣服。

就算院里坐着的那位不嫌热,她也受不了这料子了,一攥简直出水。

她路过那位身边,说:“主子,奴婢要去叫人赶制夏装,得量量您的尺寸。”

见人还是不动,青瓜就开始自顾自估摸起来,叫不准的地方再动手去量。

她碰到那人颈间的纱布,才记起来,似乎自己从没见过她换药。

七月酷暑,这样下去,只怕伤口要腐坏的。

青瓜摸了摸良心,坐在了石桌的另一头,想着要不要劝两句。

她想着想着,目光就被桌面上摆着的棋盘吸引。

青瓜人虽不大聪明,但偏就爱这些要琢磨的东西。

然而看了半天看不懂,只好随便捡了个白棋按在空白的一角。

这一刹,趴在桌上吃灰的人仿佛心有灵犀,立时捡个黑子跟上去。

青瓜吓了一跳,时隔一月,她才见到了这位的庐山真面目。

只看了一眼,就觉得,长得真是…

真是…

她没法说。

但喜欢瞧漂亮的东西,看了就觉得心情好,一双眼睛黏在对面拔不下来。

“你会下棋?”不知是颈间伤伤到了嗓子,还是许久未说话的缘故,这人的声音有些低靡。

青瓜快乐地摇了摇头。

“那么便是神来一笔。”散发之人自己摆起了棋阵,眼睛幽深得似一潭深泉,凛冽在山间。

她的瞳色很黑,眉又锋利,微微向上扬起,眉尖下一颗小痣,仿佛吸足了光,越发灵异。

青瓜蹲在石凳上瞧,棋怎么样她不懂,可下棋的那双手好看。

匀称又白净,手腕很瘦,骨骼纤秀。

“原来你不傻,还很聪明。”青瓜晃悠着问:“那你怎么不说话?”

她怕自己这话又招人讨厌,于是补充道:“前边每天都有人来找,还提着点心,你不说话,那东西都让人拿走了。”

林忱这才抬头看了她一眼。

“别让她进来。”

她说完这句话,似是心神痛苦,咳了两声,墨眉也微微蹙起。

青瓜担忧道:“这脖子总这么伤着可不行,嗓子该坏掉了。”

她正欲出门讨点药回来,身后人却说:“不吃药,想喝酒。”

“什么?”

“想喝酒。”

林忱转头,看着她:“要青梅酒,这个时节,应当不难找。”

“说什么胡话…”青瓜懵道:“你还伤着,喝酒伤身。”

林忱表情不动,眼中却似有几分冷嘲。

“伤了又如何?总是忍耐,不见得这伤就会好得快些。不如放纵一时,死了也没什么好计较的。”

青瓜给这番话搅得气愤,回身又在石凳上蹲下,抓着自己的脚踝晃荡,不肯去。

林忱说:“我见你每天黄昏时在门坎儿上读书。”

“那又怎的?我不能读吗?”

“你去拿些酒来,权当学费,我可以教你。”

**

青瓜出门找酒,她先往尚食局去,然而差点给大棒子打发出来。

人说每日供给饭食已是尽责,可不额外提供酒菜,若要,先按需交钱。

她委屈地去找管瓜果运输的小六子,想找一些新鲜的青梅自己煮。可六子说来晚了,新鲜的青梅早就发给了各宫各室,还告诉开恩似的告诉她十三公主最爱吃冰浇青梅,那里必定有。

青瓜当然不敢去要。

她哭哭咧咧地跑回沉潜阁,心想自己果真没有读书的运气,这点小事都做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