蛮人们看见她,如同望见天上的月神,奇异地安静下来。

裴郁松了一口气。

与此同时,上京的数十处街巷里也在发生酷烈的屠杀。他们不似齐家这么幸运,禁军的人手有限,阻止城防军进城已经消耗了大部分,没有三头六臂再去看着蛮人是否多杀了官家几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妇孺。

偶有几个零散的禁军混在人群里路过,也只是默念一声阿弥陀佛,再瞧瞧他们是否波及了临宅无辜的百姓。

在这一片腥风之中,一处不起眼的角落里,莫名燃起了火。

上京外围没人的地方处处起火,这一把火并不引人注意。

然而,在一片火焰燃烧的噼啪声中,密集地响起了马蹄的奔腾声。

不远处就是斗得不可开交的城防军禁军两路人,可这马蹄声毫不知收敛,反而奋然驰骋,一路踏过火海,行经之处燃起更烈的火焰。

民舍纷纷倒塌,里面瑟瑟避难的人毫无防备地深陷烈火,惨叫湮灭在扭曲的火中。

有人挣扎着从倒塌的横木中探出头来,看见的是野兽般的强壮身躯和高俊无比的马匹,紧接着寒光一闪,闪亮的银矛刺穿了他的喉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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巍峨的皇城中心,阔大空寂的建康宫门前回廊下,朱红色的立柱似乎颤了一颤。

皇帝一身朱色的常服,踩在黑得透明的大理石地砖上,仿佛看见了上面留下的累累血斑。

他当然听见了宫外传来的隆隆巨响那大概是他不曾见过的火炮,或者,只是爆竹而已。

问及宫内的守卫,得到的答案含混不清,甚至半个时辰前,守卫也不见了。

皇帝心里预感到了什么,所以他仔细地束好了发,配好了玉佩,百无聊赖间想不到自己还能做些什么事,来打发这等待终焉的漫长时间。

他向窗外张望去,在一片阴霾中寻找鸢儿的身影。

她马上可以离开了。

在这之前,让他再见她一面,这便是他最后的诉求,也是他唯一珍贵的东西。

万万没想到,上天开了一回眼,林凤仪真从窗口望见了她。

婷婷袅袅的少女手中托着木质漆盘,缓缓向书斋的方向走过来。

皇帝一跃而起,像个小孩子似的跑到门口迎接她。

小的时候,他也是这样跑到门口迎接自己的母亲,那个时候他一般是等不来的,可现在,鸢儿正朝他走过来。

脸颊红彤彤的少女越走越近,林凤仪看清了她脸上的表情。

她不再笑了。

目光移到她手中的木质托盘上,上面盛着孤孤单单的一盅酒,两个杯子。

皇帝低下头,看着那银质的酒盅,再去看鸢儿。

远远跟在她背后的,还有一个陌生的女官,那人就站在遥远的朱墙后,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他们。

鸢儿纯净青葱的脸上勉强扯出个微笑,说:“我们进去吧。”

他们在案前坐下,皇帝不说话,眼睛却像滞住了似的。

鸢儿心头与喉间都像是梗住了,她纤纤的手摸到酒盅,冰凉把她烫了一下,一滴泪终是滚下来。

皇帝冷冷地说:“怎么会是你?”

他望向空荡荡的正院,恍然大悟般:“哦,对,魏家的看守太严密,他们插进来一个人,以后必定说不清楚,何不如这样,清清白白…”

他越说,手指攥得越紧,寂静的皇宫里,遥远而不真切的轰声响个不停。

鸢儿拿起酒盅,手止不住地颤。

皇帝一把握住她的手,年轻的眼睛里都是卑微的光芒,急切而恳求地说:“是成玉逼你这么做的是不是?你原本不答应的是不是?”

鸢儿停住,半晌,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