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将成大事,他就诅咒她, 再精密的布局终究是人力,必有不及之处,就像那副牌, 倘若风儿轻轻吹动, 使其中的某一张稍稍偏离原位,大局便极近毁灭。
又或者是,他又窥探到了什么所谓的天机…
林忱回溯思索着, 另一边徐帆又说了几句, 还是推拉的话他自然也猜到了几分李仁的言外之意, 哪怕不能明了,也要用这一番话试探她。
“李仁是修道之人,见事与常人不同,我们妄加揣测,解错了反而不好。”林忱淡淡地说。
她对这一番你来我往已经感到厌烦,且明白今日绝得不到徐帆明确的答复,遂道:“走吧,想必表哥也有要事要回去好好想个明白,一切就待明日我探望母亲后再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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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忱宿在徐氏待客的正房,近天明的时刻,远远的能听到几声狗吠与鸡鸣,天边是蟹壳般的青,再往上逐渐延展为浅淡的蓝。
她一直半昏半醒,早早起来见到这一番破晓的阴色,免不得想起从前在寺里,林间昏昏的晨景。
短短七八年时间,偏是徐葳蕤的面貌被记忆模糊了。
林忱略略茫然地走出去,惊起了值夜的两个小侍女。
“殿、殿下…”
两个人都睡着了,冷不防吓了一跳。
林忱被这一声唤得堪堪醒过神来,蓦然间生出个可笑的念头她应该带些什么,去探望徐葳蕤。
哪怕她早在年少的时候就放弃了对母亲的幻想。
可在这可怜的清晨,在飞鸟与晨霜之下,她仍旧下意识地想拣回那点温存。
她懵懵懂懂地唤过来人,叫她们不要声张地带自己去东厨。
现下时辰尚早,没人能料到上京来的贵人一大早就出了屋,因此伺候梳洗的人没来得及进屋,暗中竹秀等人也不会没眼色地下来打扰。
草草净了面来到最近的厨房,厨下的伙计惶恐不安地退出去。
林忱环顾四周,做了个最拿手、也是唯一拿手的甜蒸糕。
她对着四块米糕看了又看,把它们放进精致的摆盘里,接着若无其事地离开,又回去若无其事地换了身衣服,才到了徐葳蕤所在的居处。
她推开半掩的房门,外间跪着两个年轻的侍女,有条有理地说:“大姑奶奶今年身子不好,受不得凉,因此没开门。”
这两人言语利索,然而身体还是在细细地抖。
林忱留意到了,心里大约也明白为什么她那母亲向来喜怒无常,自己远来探望,倘若听到一句不好的,这些底下人的命运便不好说了。
她绕过画屏走进里间,期间见到种种昂贵奢华的陈设摆件,然而也掩不掉屋子里那股衰朽压抑的气氛。
紫帘后,一道消瘦的身影躺着,像是一片薄纸,被下几乎看不到起伏。
旁边屋里的女使掀帘,林忱自己提着那可笑的木蒸笼,犹豫了下才进去。
她坐在徐葳蕤床边,半睡着的人睁开眼。
“谁…”床上的人费力地哼了一句。
林忱注意到她的面部僵硬,似是不大能活动了。
果然,一旁地侍女忙说:“您不是是天天念叨殿下嘛,大姑奶奶,人现在来了,您快宽宽心起来看看吧。”
徐葳蕤恍恍惚惚地点点头,慢慢清醒过来。
林忱看着她,心里不由自主地涌出酸来。
从前在山上的时候,她的母亲便总是念叨着想死,然而直到现在也没有死成。上天是如此残酷,叫生命无限地延展下去,叫意气风发的人苟延残喘地活下去,叫已经破碎的故事荒唐无比地继续。
她抽开木蒸笼,端出还有热气的米糕,声音有些哽。
“吃点东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