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忱一身玄衣,肩上两道金色的软甲凛凛发光,头上的紫玉冠暗得像烟,脸色是苍苍的白。

她立在船头,一名手执长刀的青年护卫在侧,另有几人在前执杖,整个船上布满了戒备森严的锦衣卫与看不见的暗哨。

徐帆上前行礼,心里自有一番谓叹。

原以为这成玉殿下不过双十年华,再怎么老练,应也脱不了衣带当风的少年习气,不想…原来已经是能独当一方的权谋之臣了。

船停下来,徐帆忙迎上去道:“恭迎殿下,远驾幸此。只是老父重病,实在无力起身相迎。派了我来,望殿下不要动怒才是。”

林忱还没有下船,隔地不远不近地打量他。

这是个身着浅青色衣袍,头戴绢花,打扮入时的青年男子是她表哥,徐氏的下一任家主,徐帆。

“我不过是为了私事,来探望母亲,本不必这样兴师动众。”林忱提衣下船,拿出应对上京的那套说辞。

她从徐帆身上扫过去,心里对这变数多少领悟了些。

原先说定了,徐家的老家主、她的舅父会亲自来迎,而今换了儿子来,里边花头必然不少。

要么是他自己反悔了不想来,要么是儿子迫不及待地想替他来。

总之,不会是这人病倒了,儿子因着孝道替父亲来。

林忱做这种猜测,并非空穴来风,这么多年,她既图谋青海的兵马,就不会不在这提前布棋。

更何况这些日子她派人来这盯李仁,顺路自然也打探了些徐家内里的变动。

徐家的老家主并未请大夫看病熬药,但他那房子却给围得密不透风,人约莫有半个月没露过面。

凡此种种,林忱不得不恶意揣度她这位精明能干的表哥。

“殿下好不容易来一趟,探望姑母得事暂且不急,回去的路上正好路过本家原先的旧址,徐家的刀兵有些也在那里操练,不如先去那里看看?”徐帆问道。

林忱一点头,跟着他骑上了马,心里仍在推度。

她从小跟着徐葳蕤,对徐家的家风也算耳濡目染,最知道这大家族里的人有多看重自家的兴衰荣辱。

这样临阵换将,单说是为了徐帆自己实在过不去。

最有可能的,还是徐家内部有人不同意徐老家主同她达成的协议,因此徐帆代表他们出来说话。

到了徐氏十年前的旧址,林忱下马,远远听见了里面传来有节奏的喊声,以及长刀砍在木桩上入木三分的破空声。

“让殿下见笑,宅子闲置久了,又有这些武人在内,难免杂乱了些。”

其实青海多黄沙土地,风沙到处都是,林忱一靠岸就发现了。

只不过,这宅子确实同上京大不相同。

一间一间的矮舍紧邻着,瞧上去不像大户人家的宅院,反而有些乡村野趣。

她顺着屋舍的空隙向远处另一间院子望过去,见到里边有一棵极粗的槐树,茂盛地蜿蜒盘绕,都有些挡住了院子的小门。

“那是从前姑母住过的院子。”徐帆指着那间房,“徐夫人也同她在那住过一段日子。”

林忱的黑眼睛出神地望着,看着像是怔了神。

徐帆也在不着痕迹地观察她。

然而,林忱突然开口,说的完全不是什么温情言语:“表哥认为,徐家能凭借一己之力违抗上京的权力么?”

徐帆心里一跳。

林忱转而看向他,瞥了一眼一旁奋力挥洒汗水的长刀军,又道:“这些军士,从前是清剿倭寇的勇士,不过,他们的另一层身份是徐家的私兵。从七八年前开始,太后所提倡的海运兴起,海盗与倭寇逐渐灭绝,这些军队反过来成了威胁大梁的兵刃。徐家的生意越做越大,即便长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