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持被她说动了。
想当初,她正是因为林忱会解经文知书识礼,才把人放在自己身边。她曾经也是出身大家,自然知道这样的女孩子从小便要经手账目的,虽说她自己幼时资质不好学不上手,但兴许林忱便专擅与此呢?
“好孩子,那你便试试吧。”她一咬牙狠心道:“只是若有人来同我说…那可该怎么办呢?”
林忱微微笑道:“师父经营一寺,若有人来烦扰,大可不必亲自处理。”她善解人意道:“既是我出的主意,自然由我来解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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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忱暮时才出了住持的禅房。
她读了一下午经文,另要强装温和柔顺,一出了住持视线,便是满脸的倦怠疲惫。
她瞧着落日斜挂,心知该到了撞钟的时辰,便按照住持的说法,去库房取了典座的私印,然后才晃到了山上。
果不其然,静思几人正等在那,准备抓她迟到偷懒。
“来了?我们正害怕今夜无人撞钟,误了放饭的时辰,想着来提醒你呢。”静思几个咯咯笑。
林忱眼神飘过她们,落到这座铜钟上。
钟身大约有两人高,铜绿色的斑斑青苔昭示着它的古老,繁复的花纹证明了锻造者的匠心。
她摸了下钟杵,三月风冷,寒铁即使包了皮革,依然冷得钻心。
“可惜了…”林忱道。
静思几人隐约听到了这句,虽不知她在可惜什么,但还是小心起来。
“怎么?你敢耍赖?”
林忱转眼道:“非也。不做职责所在的事才叫耍赖,可是我现在将差事派给你们,在这一刻,这便是你们的职责了。”
她们像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捂着肚子笑到腹痛。
“你疯了吧?说什么胡话?”
“不想干活,吓唬人呗。”
林忱等她们笑够了,温吞吞地甩过去一块典印,随即往山下走,既不辩解也不催促。
几个人将那印传阅一遍,尚有不知事的要开口,静思却白了脸色。
她是真识得些字的,不然也不能在住持身边伺候。
“你站住!什么狗屁的典座,寺里多少年都没有这样的规矩了,你以为你能拿着鸡毛当令箭么!”
林忱背对着她边走边说:“你若不承认我亦无法,只是你若想去请求住持,还是奉劝你三思。”
在她之前,静思是整个寺里唯一识文断字的小尼姑,人也漂亮,自然得宠。
只是如今这份独一无二被粉碎了,若她再这般无理取闹三求四请,住持再好的脾气也被磨光了。
静思自己也想明白了这个道理,气得眼泪在眼睛里打转。
她又吼了几声,放了几句狠话,见林忱根本不理她,只得作罢。
林忱沿着蜿蜒的山路走下去,到了山脚的一刹,山上袅袅的钟磬之声回荡山谷。
倦鸟投林,鱼沉渊底。
她可惜的是,钟声本是为了荡涤人心的污秽,如今却被用来作为勾心斗角的工具。
该叹不逢明主呢?还是人间本来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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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了几日,林忱与两个老姑子下山采买。
这些天,她把历年的账本捋了一遍,发现其中亏空漏洞简直不可计数。有静持从中克扣的,还有现任掌事姑子暗中搜刮的,甚至前前任管事也有些不清楚的支出。
她默不作声,只等这些人找上门来,才当着她们的面烧毁了那些书面记录。
掌事连带着下边的老姑子这才算长出了一口气,她们还真怕这小姑娘是个愣头青,直直莽莽地去找住持报账。
这些年来,寺中的支出庞杂,光靠着上面的拨款,香山寺众人是万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