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子淮看著傅清柳一步步走下望火台,心便似被刀一点点割开。

但他没有动。

直到傅清柳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他才回过头看向陵尚悯:“国舅爷果然言而有信。”

“若不是你引来景仲,我不会跟你合作。”

陌子淮想以笑回应,最後却居然笑不出来,最後他只能道:“希望後面的事,国舅爷还能一样言而有信。”

“求之不得。”陵尚悯哼笑一声,最後却像是忍不住,问,“我只是很好奇,为什麽你能看出我的意图。”

陌子淮看了景承宴一眼:“因为他不是一个好皇帝。”

陵尚悯笑了。景承宴确实不是一个好皇帝,甚至连当一个皇帝的能力都没有,可最後景承宴还是坐上了这个皇位。

但不是一个好皇帝又如何?有自己在就好了。自己可以扶他上皇位,可以为他清除一切障碍,可以替做任何事。

只是有一天突然发现,一切都偏离了自己的设想,自己已经做得太多了以至於这个人已经脱离了自己的手心。那就只好毁去他的种种,让他再一次落在手中。

陵尚悯从来不忌讳承认,他所求的永远只有这一个人。

“我所求的从来都只有他,而你们……”他看著陌子淮,只觉得这个人一如往常那样可笑又卑劣。“清柳所求的是你,你所求的又是什麽?”

陌子淮没有回答,耳边只不断地重复著陵尚悯的那一句“清柳所求的是你”,一时间竟有些入魔。

那个人重复说了多少遍了,要跟他一起出宫,他却从来没有想过是真的。

“他求的又怎麽会是我?”最後陌子淮摇头,“扶章辰誉登基,他就能得到天下,他怎麽可能舍天下而求我一人?”

“即使他什麽都不做,依旧能享尽恩宠荣华,为什麽要连命都赌上?我能舍天下而求一人,为什麽他不能?”

“不可能……”陌子淮摇头,眼前闪过的却是傅清柳的脸。

从哀求到忧伤,最终变成绝望,那个人的心是不是也如此,希望被一点点磨掉,最终只剩下无边的绝望,却仍作困兽之斗。

他们谁都输不起。

然後他想起了雅园南院里的那碗药。

陌子淮的心瞬间就被恐惧攫住,他甚至来不及去跟陵尚悯争辩清楚,就疯了似的往台下跑去。

从望火台到雅园只要一刻的路程,陌子淮在宫道上狂奔,却觉得这条路好象怎麽跑都跑不到尽头。

不要喝,不要喝……

心好象快要从胸口跳出来一般,他分不清是因为奔跑还是恐惧,他只知道这一刻他想见到那个人,只想见到那个人,除此以外,什麽都不重要。

“清柳!”

冲进雅园南院时,天开始飘起了雪,远远的就能看到傅清柳坐在房间门前的台阶上,半靠著回廊边上的柱子,脚边是被砸碎的药碗。

陌子淮被吓得魂飞魄散,直扑过去将人搂在怀里,握入掌心的手冷得让人害怕,从傅清柳唇边渗出的乌血就更让他的心也随之沈了下去。

“清柳!清柳……”

怀里的人因为他的叫唤而睁开了眼,陌子淮心中又是一紧,手忙脚乱地从怀里翻出一包药粉就往傅清柳嘴里倒:“不要怕,没事的,这是解药,吃下去就没事了,不要怕……清柳……”

只是到後来,他的动作就慢慢停了下来,因为他看到傅清柳的眼泪。

眼泪无声地顺著脸颊滑落,黑沈沈的眼里是叫人心碎的空洞,傅清柳慢慢松开了手,一个精致的瓷瓶从他手中落下,掉在雪地上,发出一声让人难受的闷响。

陌子淮觉得自己全身的力气都被抽掉了。

他想起了自己说过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