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半夜,他烧得稀里糊涂的,断断续续做起噩梦来。
梦里竟也不再是年少时分,却是当时在萨烈军营的牢狱当中。
大雪纷飞间,外头是深渊,耳畔是鬼哭狼嚎,但谢从隽在他眼前,双臂拥着他,在他唇上落下惊心动魄的一吻。
反反复复,皆是他们同生共死的过往,每一步都那么惊险,每一步又都那么踏实。
惊险是因这一路险象环生,踏实是因他们尚有彼此。
不知过了多久,裴长淮终于从繁重的梦境中醒来。
他浑身是虚汗,坐起来恍惚了好一阵子,手指抚过前额,伸入发丝间,拂开眼前的碎发,好让自己更清醒一些。
外头正是黄昏天,裴长淮睡了整整一日,身体的余热消退,病情已然大好,只是浑身还提不上力气,手脚轻飘飘的,连意识都是轻的。
他下意识喊了一声:“从隽?”
室中寂静无声,没有谁回应。他心里有些莫名的恐慌,忽然很想见到谢从隽。
很想,很想。
裴长淮【网址:???.????.???】当即起身更衣,唤人去备马。
一入黄昏,京都的夜市逐渐繁闹起来,坊里做傀儡戏的戏班早早搭好了台子。
裴长淮骑马过闹市时,恰好逢上一场《赤霞客》。
《赤霞客》共四幕,一幕“豪游侠仗剑天涯 贫贱女卖身葬父”,一幕“浪荡子贪色识美人 女娇郎巧智还金钗”,一幕“人世间人世沧桑 痴情关痴情未了”,最后一幕“赤霞客魂断雁行关 娇奴儿自殒鸳鸯湖”。
正到了最后一回,娇奴儿向着明月诉说对赤霞客的思念,心上是情深深意绵绵,面上是泪点点悲切切,她悲到深处,继而长哭一声,决然投入鸳鸯湖中。
裴长淮看着,唇上虽微微一笑,但还是不觉地洒下泪来。
悲凄过后是满堂的喝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