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世昌与他僵持不下,最终无可奈何,只能随他去了。

高高的城墙上,长风挟着细雨,扑簌簌打在纸伞面上。

伞下,谢从隽与裴长淮并肩而立。

谢从隽将伞往他头上斜了一斜,道:“你放心,负责押解的官差都是我亲自安排的,不会让锦麟吃太多的苦。”

裴长淮沉默良久,才轻声道:“我总想起从前在鸣鼎书院,锦麟一旦答不上来先生的问话,就会偷偷瞧我,求我替他解围。可那日在牢中,他没有求我,也不曾说出一句让我为难的话。”

谢从隽轻叹一声,一手负于身后,遥遥望着一望无际的前路,道:“此去一别,不知来日可还有再见之时。”

草色尽头,人迹渺茫。

重重山,重重水,一别如斯,不知飘然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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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9章:快平生(一)

这一场风波终是归于平定。

不久后,兵部尚书向皇上主动请旨辞官,用自己半辈子的功德求皇上开恩,免罪于爱女辛妙如。崇昭皇帝恩准,辛尚书带着家人告老还乡,回扬州安享晚年去了。

兵部尚书一位空缺下来,但皇上还没决定好新的人选,就将兵部暂时交给裴长淮,一切公务由他代为处理;此次叛乱过后,各大军营皆需重新纠察整顿,北营又少不了裴长淮坐镇。

他本就是多愁多思之人,先前得知走马川一战的真相,自觉愧对父兄;当日在悬崖上又眼睁睁看着谢知钧断臂求死,自己却无能为力;回京来晚一步,寻春不幸身亡,昔日挚友徐世昌再一离去,对于他而言,这一桩桩一件件皆是沉重的打击。

裴长淮惯是个隐忍不言的性子,从面上看不出什么,可到底万般愁苦都压抑在心底,不曾有过一刻痛快发泄。

如今这些繁琐的公务再压下来,裴长淮在北营连续熬了好几个日夜,这天外头猛起一阵霜风,裴长淮受了寒,当日就发起高烧来。

谢从隽一直劝他少操些心,明知道皇帝把兵部交给他绝不是什么好兆头,可因此事牵连着军营里每一个将士的身家性命,裴长淮总是放不开手,更不敢不尽心。

这回一病如山倒,仿佛先前的疲惫都累成一笔账,统统清算回来。

谢从隽在外巡营一天,回来就撞见裴长淮坐在灯影中,俊秀的侧脸苍白,一咳起来,执笔的手都在抖。

病成这副样子还非要强撑着精神看那个破公文,谢从隽当即就恼了。

“回侯府去!”

他召人去备马车,执意要将裴长淮送回正则侯府养病。

裴长淮放不下手上的公务,说道:“没事的,安伯来看过了,吃两副药就好。”

只是他喉咙被烧得嘶哑,说话不甚清晰。

谢从隽烦得将自己身上的轻甲解了,往架子上随手一挂,哼道:“你听那个老匹夫的,那让他来陪你过一辈子不就行了?”

裴长淮失笑道:“说的这算什么话?安伯是大夫,本侯难道不听他的?”

谢从隽俯身,一手捉住裴长淮胸前一绺长发,口无遮拦道:“他只是大夫,我还是你丈夫呢,小侯爷却总喜欢跟我对着干。”

帐外还有士兵走动的声音,裴长淮忍不住咳了一声,脸上薄红,也没反驳。

“这些公文,我帮你看。”谢从隽扯来一旁的披风给裴长淮裹上,为他兜上风帽,顺手捧住他发烫的脸,问道,“长淮,你听不听哥哥的话?”

他声音放低了一些,像故意蛊惑人似的。

裴长淮向来吃软不吃硬,此刻看谢从隽眼眸里柔情似水,心里一软,自然是他说什么,自己就愿意做什么。

乘马车回到正则侯府,裴长淮喝过汤药就睡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