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长淮对安伯却是尊敬,道:“安伯,请。”

裴长淮随他来到他所居住的营帐,帐子外只有一些拿出来晾晒的药草和两名负责值夜的士兵,帐中陈设简单朴素。

安伯早年追随过老侯爷裴承景,身为随军的医师,又因医术高明,在军中功高望重,可即便有这样老的资格,他在人前也从未摆过架子,不骄不躁,谦恭下士。

这些年安伯在侯府只以郎中自居,不曾倚仗从前的功劳向裴长淮求过功名利禄,一腔忠义只为报答裴承景当年对他的知遇之恩,是以裴长淮对他一向尊敬。

此时裴长淮立于帐中,见安伯翻箱倒柜,他先丢出一个包袱,当中不过两三件粗布衣裳,后来终于找到一个矩形锦匣。

安伯将锦匣小心翼翼地放在书案上,打开,从中取出一把沉甸甸的重剑来。

剑身朴实无华,隐有冷泽。

安伯将剑拿起,平托于双手间,随后转身看向裴长淮,厉声道:“你跪下。”

裴长淮眼瞳一紧,一眼就认出这是父亲裴承景的故剑,当即单膝跪地,手抵至胸口,神色肃穆地行下武陵军的军礼。

安伯道:“看来小侯爷还认得这把剑。”

裴长淮坚声道:“从不敢忘。”

“那侯爷还记得自己身上背负的责任吗?”

裴长淮道:“承父志,佐明君,建功立业。抚养兄长遗孤,振兴正则侯府。”

“你记得就好。”安伯轻抚着这柄故剑,“老侯爷临终前将这柄剑交到老奴手中,请求老奴好好照顾你,这些年我一直将它带在身边,唯恐辜负了他生前所托。侯爷,你身上担负着正则侯府的兴衰荣辱,那么多双眼睛都在看着你,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你应该比谁都清楚!”

裴长淮沉默片刻,才涩声道:“我不明白。”

“你明白!”安伯厉声道,“你跟赵昀……你、你荒唐至极!侯府人丁单薄,只盼你能为裴家延续香火,你竟跟个男人……”

裴长淮道:“正则侯一位本就是我大哥的,侯府以后也会交给元茂。”

安伯一声怒喝:“可你大哥死了,现在你才是正则侯!”

提及裴文,裴长淮眼睛微微一缩,安伯也知自己怒极失言,说到裴长淮心中痛处,两人都沉默了一阵儿。

安伯勉强压了压火,再道:“何况那赵昀是什么人?他是来找咱们侯府报仇的!入京以后,他为上位使出多少手段?草莽出身的匹夫,凭着在圣上和太师面前花言巧语就坐到北营大都统之位,一颗狼子野心,昭然若揭。他千方百计接近侯府有什么目的?长淮啊,你盲了眼睛,盲了心智!”

他越说越怒不可遏,一心恨铁不成钢,拿起剑来,以剑身狠狠敲打在裴长淮的手臂上。

梆梆沉闷的两声,足够狠,足够重,但裴长淮却纹丝不动。

裴长淮沉着眉,不卑不亢地回道:“当年赵昀的兄长含冤而死,侯府难逃其责,但此次出使柔兔,我被鹰潭十二黑骑半道截杀,跌落悬崖之际是赵昀不计前嫌,舍命相救……安伯,他虽行事不羁,但绝非世人眼中那般不堪。”

“事到如今,你还为他说话,你心里还有侯府,还有老侯爷么?”安伯痛心疾首道,“老侯爷临死前还在挂念着你,他见不上你最后一面,就请老奴转告侯爷那一番话……他说,当日是迫不得已,不想让你上战场才狠心打了你,他很后悔没能护住你的兄长,所以只望三郎能够平平安安。”

裴长淮眼眶一红。

安伯的声音苍老而嘶哑,“老侯爷还说,从前他对你有诸多严苛,总是嫌弃你这个做得不好,那个做得不对,但他心里明白你一直是个温柔善良的孩子。当年出征前你问他,为什么不让你去走马川,是不是因为你总让他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