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放得很慢,漫无目的地看着人行道上背着书包三五成群聚在一起的学生,看着便利店里忙碌的店员和匆忙抓了两个饭团就去结账的顾客,看着十字路口熙熙攘攘的车辆以及那些红绿交错的指示灯……明明刚进医院还不到两年,宋意就开始觉得这宛如复制粘贴一般的生活像没有尽头似的。
他下意识地走进便利店,随手拿了罐啤酒,又找店员要了个吸管,而后便像喝酸奶那样,一口一口地,把手里这罐啤酒喝光了。
带汽的液体插上吸管后,泡沫会不停地往上冒。一罐啤酒,喝下去的几乎半罐都是浮沫。但宋意不在乎,他只是想让自己醉一点,醉了就不用去想那些想不明白的问题了。
但宋意逐渐发现,酒精实在是个无用的东西。
也说不上是为什么,每次一醉,他脑子里总是情不自禁地浮现出两年前无意间看到的一段直播
视频里,一个男生正在蛮横地推着靠在椅子上打瞌睡的另一个男生。
两个人明显都是醉着的状态,但站着的那个脸红红的,嘴也跟说相声似的,骂骂咧咧的就没停下来过;坐着睡觉的那个闭着眼,脸白得发冷,连皱眉都是懒洋洋的,浑身上下都充斥着不耐烦的气息。
酒精是个放大镜,人在喝醉了之后的表现,几乎可以说是自己潜在内心的映照那些平日里一直被克制的情绪都会在失去清醒后得到宣泄,高兴会笑,伤心会哭,压抑久了就会发疯。
但醉了之后先安安静静把论文写完再睡觉的人,宋意还是第一次见。
身边人对戴岚的鼓吹太玄乎了,像什么“学术紫薇星”、“社会学经典打印机”……那些无比夸张的词汇,现如今都像不要钱似的,一股脑地往他身上丢。
每个搞科研的,多少都带点自命不凡的清高劲,没有研究成果时妄自菲薄,被拒稿的时认为怀才不遇,出名之后又会虚情假意地谦虚。但屏幕里这个被锦绣前程选中的幸运者,好像对这些花里胡哨的吹捧既不知情也不在乎。
戴岚每次在B站上露脸,要么是耐心科普,要么是吐槽一些身边无关痛痒的小事,要么就是开个在线写论文的直播……
他像个已经出世的旁观者,又像个深入市井的说书人。他看着自由自在,随心所欲,好像世间万物都束缚不了他。
一个人怎么可以潇洒到既出世又入世呢?
矛盾又奇怪,怎么想都猜不透。
对一个虚拟的人产生好奇其实挺无聊的。因为好奇,所以会时不时地就惦记着掏出手机看看;但又因为知道这些都是被社交媒体包装出来的存在,所以每次宋意看了不到两眼,就会失去兴趣。
从被导师按头要求去看戴岚那篇出圈的论文开始,宋意就感到自己陷入了一个自我怀疑的怪圈明明导师的原话是“去好好看看隔壁学人文社科的学生都是怎么写论文的”,可到了宋意这,就莫名其妙地变成了“去仔细看看社会学的学生是怎么诠释世界的”。
学医的意义到底是什么呢?自己真的能救那么多人吗?
医学生日复一日的按部就班的作息,每天都要面对的千篇一律的病人,不得不倾听的各式各样的不幸……这些都让宋意觉得自己像个丧失主观意识的审视者。
他总是不由自主地将那些即将反抗世界规则的病人带回正轨,哪怕他心里知道,这个世界的正轨并非完美,甚至有点无趣。
戴岚的社交媒体早在几年前就没动态了,当时宋意估摸着这人应该是回国任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