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去世之后,我会留下些什么呢?我还能把这些留给谁呢?
维斯塔一辈子都住在比乌拉果园的这个巢穴里,住在地下室昏暗的光线里,甚至不打开后门根本不知道外面是什么天气。她已经目睹了附近这一带的住户从有教养的底层人士到粗鲁的爱尔兰人再到来自加勒比的穷人,近些年渐渐变为一些听上去应该举办乡村游乐会的上层社会的人。她出生在这里,就在她现在的卧房里,并开始怀疑她可能会在那间屋子里去世。在她自己的小角落里渐渐长大,那是她父亲用层压板和木片隔开的角落,就在整个套间的一角,几乎这辈子吃的每一顿饭都是在紧贴后墙的小桌子上享用的,照顾她年迈的父母,直到时间把他们一个一个带走,而后在1971年的时候接手了她母亲的租约,在那个年代租户还有自己的权利。她已经送别了三个房东,从现在这个房东的样子看,很有可能送别第四个。但是伦敦人骨子里都是冒险家,她想着。你并不打算从这里来,而是打算到这里去。
相比一些人我还是很幸运的,她想。安全租赁屋就是安全租赁屋,至少在我生命结束的时候不会露宿街头。但是,天啊,我的人生到底怎么了?
她不知道她的这个侵略者到底在找什么,那个存着她从养老金中省下来的钱的茶罐并没有被洗劫,她妈妈的订婚戒指和结婚戒指以及她自己那被她父亲刻上错记的生日的永恒戒还都在书房壁炉台上的毛毡匣子里。
她的电子产品又过时又笨重,但瘾君子还可能为了十英镑去偷电视呢。这是在泄愤,她心想,单纯的泄愤。他闯进我的家只为了搞破坏。否则还有什么原因能使你打翻骨灰瓮把骨灰踩进地毯里呢?
紧握着桌子的边缘,她低下身子蹲在地上,开始将她的记忆匣子里的东西归置到一起,从她父母的骨灰里翻找着她的东西。她恨自己在决定如何处理他们的骨灰时犹豫不决,才让她现在备受煎熬。火葬场只将骨灰存留很短的时间,而那之后,你就需要将骨灰带走。在这四十年里,她曾打算将他们带到某个风景胜地,某个满是美景的地方,将他们的骨灰撒在那里,但是每次她试着回想一个他们可能喜欢的地方,她的脑子都是空白的。他们这一生并没有什么作为。她母亲的整个世界就是围绕在去商业街办事和偶尔在附近的公园散散步,或者偶尔有要事时去肯辛顿的商店。据她回忆,他们甚至从来都没去过市区。人们所了解的伦敦那个繁华、骇人、令人激动的伦敦而他们就像是一直住在卡迪夫一样。难怪我这一辈子也没做什么,她心想。距她上次去牛津街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这么一小盒零碎的纪念品:没有一件值钱的东西,没有一件对于别人有任何意义。当我独自在临终关怀医院去世,她心里想着,他们会派来清洁工,到时这里的一切将会被当作垃圾扔掉。哦,别想了,她嗔怪着自己。振作起来,这个世界上还是有很多好人的。你不能因为一次充满愤怒的随机破坏行为就毁了这个信念。你在这几天遇见的都是多么善良的人啊。我必须记住这点,靠着这个信念继续前行。在这个世界上,善良还是比邪恶要多得多。
她从楼下听到杰拉德·布赖特的音乐透过地板传进来。通常她都会不予理睬,采取和平共处的态度,但是他似乎从今早开始就一直播放《女武士的骑行》到现在,而新搬进里间的女孩走来走去的声音将她从卧室里驱赶出来。她走到窗前,那里更亮堂些,开始翻看她保存的一沓照片去世很久的亲戚,朋友和邻居,他们或是离开,或是搬到更好的地方,或是回到他们原来的国家内心的孤独感像浪潮般朝她袭来。她总是那么善于交友,她心想。但是我现在连他们在哪儿都不知道。这就是伦敦,之于你的伦敦。这里有着比外人评价我们的更加团结友善,但是这样的相聚总是短暂的。
她听到了外面走廊上嗒嗒的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