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垂眸扫一眼未完的棋局,俯身一粒一粒地拾起棋盘上的黑白子,归拢进不同的竹篓子。“殿下此次来可是为了阿史那摄图?”
“正是。”
“殿下大可放心,我鸿胪寺也不是吃素的。”李柚侧脸笑道。“底层人员往来进出皆需门籍,身份不明者绝不放行。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手下人心里门清儿。何况还有典客署盯着那群狼崽子。”
陆重霜沉吟片刻,低声道:“他妹妹的一条胳膊是被我砍断的……”
“殿下?”
“他在你手下,我一万个放心。”陆重霜抬手,面色凝重。“本王忧心的是上元。”
天官赐福上元日,灯月相映,鱼龙混杂。
李柚双眉微蹙,倏忽来了句:“这突厥来访必然由鸿胪寺接待……殿下,你与我交好,您觉得圣上知不知情?”
陆重霜神色未改,只看着她,候着她嘴里的余话。
“官场如战场……您征战归来,势单力薄。”李柚说着,右手抖了下装棋的竹篓,哐当一声。“圣上为何让您去接待曾经的死敌?只因皇太女的两三句话?”
陆重霜轻笑:“不然?”
“您聪明绝顶,怎么偏偏在这事上犯糊涂。”李柚叹了口气。“圣上是老了,糊涂了,但也不至于把亲生女儿往火坑里推。”
李柚非皇家人,早年又常驻陇西,里头的弯弯绕绕她不懂,陆重霜也没必要说,说了也是一地鸡毛。
她没吭声,眉宇间流淌着漠然的气息。
“要在朝堂头角峥嵘,得想法子出奇制胜才行。”李柚接着说。她伸出一根微胖的手指,舌尖舔了下唇,又迅速收回。“若是真有乱子,我等可以借力……打力。”
“只是个猜想。”陆重霜道。
“有没有乱子这事儿其实也不是阿史那摄图说了算,”李柚慢悠悠地说,眼神落在晋王身后弓肩垂首的女侍身上。
葶花双唇紧闭,生怕露出半点声响。能听见这种腌?H事是被主子信任,嘴闭不紧就是灭口。给贵人干事,要么一步登天,要么挫骨扬灰。
陆重霜搓捻着手指,下一秒就回过味来,忍不住调侃一句:“你倒是面如佛陀,心如蛇蝎。”
自己做局自己解,借突厥人的手在长安立威――这点子够阴。
“任职鸿胪寺,不得己、不得已……”李柚急忙摆手,只见外头一层肥白细腻的皮肉在笑。“您到底什么主意,我李柚一概不知,我只管我鸿胪寺上下老小。”
她刚点了苗头,又双手一摊要逃跑了。
陆重霜不想勉强。储君之争暗潮涌动,谁也不想把新皇登基的喜庆日子变成自己的忌日,没心思的忠心耿耿,有心思的望风而动。
只可惜举棋不定的人,往往不得好死,陆重霜想着,微微一笑。
“你觉得顾鸿云揣的是什么心思?”她面容带笑地问李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