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时的打钟声遥遥传入葶花耳中,敦促她招来奴仆备好车马,预备起驾回府。内庭四下寂静,瞧见最多的,并非宫女宫侍,而是披坚执锐、不间断巡逻的禁军。宫城外办事的大臣们想来也好不到哪儿去,在一众不知所措的官员中,唯独礼部忙得焦头烂额。新帝的登基大典与宫中布置,后宫各位公子的安置,先帝迁往洛阳的仪仗队……
回府的路上,陆重霜一直在想沈念安最后的谏言,令随行的葶花见了,忍不住询问主子的为何烦心。
陆重霜慢悠悠说:“沈念安劝朕放过于雁璃,只囚禁陆怜清……她说的有几分在理,可惜朕没法这样做。”
“婢子愚钝,还望陛下解惑。”葶花道。
“陆怜清的正君是莲雾公子,正与九霄公子一同囚禁在宫内,此事文宣应当一早便告诉夏鸢了。”陆重霜说。“莲雾公子乃萧氏一族所出,夏家跟萧家几代姻亲,情谊深厚。夏鸢的一个女儿,文宣的一个嫡亲姐姐,曾因莲雾公子的缘故在吴王手下办事,颇得赏识,算旧相识了。更别说陆怜清此刻有孕在身,朕已经杀了陆照月,夺了鸾和帝的皇位,倘若再对血亲下手,一尸两命,恐引来朝中好事文臣的口诛笔伐。”
“那陛下不如除掉于宰相,等吴王生产后,夺去她的骨肉,再将其囚禁。”葶花说。
陆重霜难得孩子气地皱了皱鼻子,又道:“于雁璃不是陆照月那样子的蠢猪。你看她,儿子失踪那么多天,退位诏书也下来了,她依旧躲在府里不出面。多年谋划毁于一旦,于雁璃不甘心,却沉得住气,我也捉不到她的把柄。”
葶花哑口无言。
“我的鱼钩已经挂好饵食放下去了,至于她咬不咬钩,还需耐心等候。”陆重霜转而一笑,紧绷的神色渐渐松弛。
她挑起车帘,那双清透的眸子映着薄暮的余晖,仿佛天下的荣华都倾入她的双眼,风徐徐吹来,两侧旌旗招展,有如连绵的波涛。
葶花望着辉光下主子淡金色的面颊,不知从何处萌生一股怅然。
有的人吃饱热饭便懒洋洋倒在草席不再动弹,有的人费劲心力终于坐拥天下,却依旧得不到满足。
陆重霜显然是后者。
只能说,世上的事皆是如此,难求一个完满。
车轮慢慢向前走着,陆重霜忽而抬起手,指向远方,声音轻轻地说:“看到了吗?这便是朕的江山……未来这片每一寸疆土上的每一位子民,都将传诵朕的名号。”
长安乱(十)<【女尊】杯深琥珀浓(木鬼衣)|PO18???t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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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乱(十)
沿她的指尖向前眺望,一直走到西移金乌的尽头,便是金沙遍地的漠北,是大楚朝的边境。
葶花从未到过塞外。当年主子奉旨带兵奔赴一场时人瞧去必死无疑的战役时,她领命留守京城,整日为晋王府的未来精打细算,偶尔会想起远在千里之外的那个总冷着脸,一瞧便晓得不好亲近的女孩。
彼时晋王府落魄,没太多钱财,她常要一壶绿酒,听乐坊的伎人幽幽弹唱穷草孤城纱如雪。家中亲眷早作猢狲散,老母劝其改投别主,活像被狠抽一鞭的陀螺,而幼妹顽劣、不爱读书,成日惹是生非。
“会有那么一日的,陛下。”坐在陆重霜身侧的葶花回过神,轻轻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