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道:“校书君侍墨官是什么?”

这位不惑之年的女官显然对她们俩很失望,满眼写着“都是你们这些人将可造之材生生耽误了”,她简直气不打一处来:“这是七年前朝廷为女子特设的官职,有才学者都能去县试报考,我便是县衙内的校书君。当官不比回家拉扯孩子强么?”

李剑台一头雾水,芝麻的蛇瞳倒是咕噜噜从左边滚到右边,瞪着眼睛道:“如若我考上了,你说的这两样东西官属几品啊?”

说起这个,这位青衣女人的神色不自然地收敛了几分:“没有品阶,但能与寻常文人一样穿青衣。”

她们一致沉默了,姬停垂着眸不知在想什么,垂在身侧的胳膊忽然就被眼前的人急切地握住了。这位自己显然也过得不是很如意的青衣校书君比她矮小太多,老去的眸光却如同磨亮的刀刃一样锐利,她近乎恳求道:“带这两个孩子去念书。”

又是这样的眼神。

姬停高坐神台七万年,见过无数这样的眼神,她甚至觉得方才那群桥边女人的眼眸与眼前已然开始老去的校书君有些微相似她们都一样诚挚,告诉了她自认为最好的东西,可是这两样东西却天差地别,代表两条完全不同的路。

贤妻桥上的女人们觉得红枣水是很好很好的补品,比烤得焦香的牛羊腿更好。自然,当被当今圣上大肆赞扬的贤妻也是一条看得见摸得着的好出路,这是她们被蒙蔽的、不断向下滑落的意识里觉得最好的东西。

而校书君觉得通过县试,去县衙做没有品阶的侍墨官校书君已经是一条好路。纵使她们有与寻常男书生一样的、更好的才华,却终其一生只能伏案替县令校书侍墨……纵使不能再往上爬,做到如此地步了只能得到一身青衣,得到一句“与寻常文人无二”的评价,可碍于皇权,这也是她开蒙意识里最好的出路。

贤妻桥上的人们和县衙中的校书君,分明同为女人,却被一道名为男权的刀刃划开界限,使她们见到彼此时如同见了鬼般相互避开走。

而官场与民间的男人却狡诈地紧紧拧成一根麻绳,拦住她们继续往上攀登的通道。这些男人用花言巧语蛊惑那些甘愿为了丈夫闭门不出的人,用芝麻绿豆大小的恩惠骗取愿考取功名出仕的人,让她们彼此憎恨。而真正的得益者坐享其成,攒着劲去偷取成功的果实,美滋滋地享用,还不忘更加用力地榨取前者身上的价值,打压后者前行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