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氏对梁堇道:“二姐,你替我好好招待郭娘子,我让人去炖茶来吃。”说罢,走出了房去,又把房门合上。

“娘子,请吃糕儿。”梁堇从桌上端一碟糕,走到郭氏身边,双手捧给她。过了半响,郭氏问她:“你是不是觉得我以势压人了?”

梁堇装糊涂:“不知娘子说的是甚麽事?”

“梁二姐,你不用这样。”郭氏又道:“听说你前些日子招惹了一场官司?”

梁堇见瞒不过她,便说:“说来也是小人的家丑,小人年纪大了,想招个人在家。原也没想寻一个就能成,便事先和这家人约下六个月的期限。

六个月里,教他常来俺家,也教俺家看一看他的为人品行。谁知小人的娘,看不惯他,三个月里,没少教人受气。

小人见这样不是个办法,便给那人五两银子,好言教他回去。

谁知这人,听信了我家旧日邻居的话,以为小人是靠卖皮肉为生。便把说媒的媒婆给揍了一顿,惹下官司事来,连累的小人面上也无光彩。”

“何处寻来的这人?”

“是媒婆在隔壁县王家村里寻来的。”

“不瞒你说,我也是官宦人家出身。”这郭氏少与人说起自己的事,“我父亲赴任途中病故,这才家道中落。

母亲于父亲一年后,也撒手去了。”

郭氏说着说着,不再说,许是心中伤心。

“我与人做了二房娘子,独还有个兄弟在家。”这兄弟与这郭氏乃一母同胞,郭氏盼他能早入仕途,撑起门户。

“我这兄弟,生的也不丑,还是个好性儿人。论出身,还算有出身,论家资,有宅有田。比媒婆与你寻的人如何?”

梁堇早知郭氏有说媒之意,能教郭氏说媒的人,定不是寻常门户。梁堇并不想和这样的人家有牵扯。

低门户去高门户,岂是好去的。光地位上,就矮了对方一大截。要教她日日看人的脸色,教人当她的家,做她的主,她宁愿去招个人来自家门上。

没想到,说的这人,竟是郭氏的亲兄弟。

梁堇想了想,说:“媒婆寻的人,如何能与您兄弟相比。外人常说,门当户对。小人是个没有出身的人。”

即使人家家道中落,也能配官家女儿,作甚来配她?这事有蹊跷。

势利二字,前字指势力,后字指钱财。一些人做官,就是为了得势利,贪钱财。为甚麽做官的娶媳,要看人家的官职地位。

做官的嫁女,也看人家家中有多少当官的,许的郎君,读书好不好。

要说势利,官僚阶级,比下面的小民更势利。

如今,这样阶级的人,寻到她头上来,怎不教人奇怪,教人心生防备。

郭氏也不恼她,和她说了其中缘由。原来她这兄弟,单名唤个宿字,在徐州彭城县,人称郭衙内。

这郭衙内,因无长辈管束,吃喝顽乐无一不精,在那勾连了一帮朋友,正事不干。郭氏又恼又气,派人过去管他读书,谁知才读三日,就又被他那帮朋友给勾走了。

故而,郭氏便想给他寻个媳妇管教,寻张县令家的二女儿,王县丞家的大女儿,州里官员的侄女儿。

看来看去,都罢了。

那日在姑子庙见这梁二姐,郭氏并没有搁在心上,一日,听牛氏说起这人来,她才上了心,让人去城南打听。

一个丫头出身,在此地无亲无友,却能来此地半年后,出入县令门上。后又教押司娘子认作妹妹。

一年后,又能常来司户娘子牛氏这里,还能立住跟脚。若说这些都不是本事的话,那甚麽才是本事呐?

会做饭的灶人,灶娘不知有多少,偏她能走到人的眼皮子底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