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说，俺冯娘子，官宦家的根儿，又当着知州相公的大娘子，娘家兄弟又是京官，我常去她房里，她房里摆着恁多好物，我都不觉稀罕。

今儿来到这刘家，不过是开珠铺的小门户，料她们娘子房里也没两件好物，更休说这灶房，以为俺是外头没见识的，会偷你家的肉？

殊不知，你就肯给，俺还嫌呐。

一会儿，又搁心里说，这俩婆子给她提鞋都不配，只恁没眼儿。

一会儿又说，下回再不来了，小门小户的人，不知晓甚麽是规矩，不说请口茶水教俺们吃，还与俺们脸子冷话。

俺肯来你家，你家是烧了高香了，能吃上官家的席面，不和你们说，你们没见识，只知菜有滋味，能知个甚麽。

俺这是高家跌到了泥地里，等俺有了名儿，你们使轿去请，俺也不理。

刁妈妈这会烧火的功夫，把自家的出身，主家的官势，摆了一遍。

要教别人说，她从主家出来了，主家的官势，和她还有甚麽干系？且，她在主家是为奴，这俩婆子也是为奴，都是为奴，却分出个贵贱来。

见她不以为耻，还以为荣，在心里比上比下，有她瞧不起别人，不许别人看不起她的狂气来。

想这是常事常情，官重民贱。

不等两个时辰，梁堇就把席面治好了。

席面上有甚麽菜，但见烧油鸡，杏仁酱鸭，葱烧羊肉，姜焖猪骨，烧肉丸子，这几样都是荤菜。

又有香油拌笋，三四样好素菜。

再是一道豆腐桂花甜汤。

因盛汤水的和盛菜的，不是一套里的物件，便问刘家的婆子：“你家可有一套的盆儿？”

俩婆子在房里，从头看到尾，见她做菜很是讲究，又出的好味来，心里便有了两分看得起，见她问，答说：“俺家没恁讲究。”

又说去问她家娘子讨要去。

“就这样罢，你去说，俺席做妥了，与俺结了席面钱，俺好回去。”刁妈妈嫌女儿多事，与她们讲究甚麽，讲究也是白讲究。

一婆子去和大娘子薛氏告了话，薛氏吩咐她：“你去前头问他去，许了人家多少钱，我才好给。”

婆子又去寻了刘官人：“娘子教我来问，官人许了那灶娘，多少席面钱，娘子好打发她们。”

“这回先不给，日后少不了还要使她们。”说罢，又问她：“今儿都是谁来了，可有去教张婆子娘俩来家？”

“怎没教她们来，这会儿正在房里和娘子的嫂子说话。”

刘官人听罢就不再问。

婆子先去和薛氏回了话，又来灶房告梁堇她们：“俺官人说，日后少不了要使你们，这回钱不给嘞。”

说罢，往放肉的地儿，挑拣出两块梁堇用剩下的肉头，用草绳绑了给人。

“俺娘子说，你们要走，俺也不留你们吃饭了，这肉你们拿去吃罢。”

眼见她娘就要不依，说那怪话，梁堇接过来肉，忙扯她往外去走，直出了刘家的门，又走百步，梁堇才松开她娘。

“他们不给，咱们闹甚麽，自有胡大伯去要，咱们又不晓他们里头的人情。”

一来，她们不知刘家的根底为人。二来，揽席讨钱，该是胡经纪的活计。如何讨钱，想他有常使的法儿。

“还开铺儿的人家，我呸，没那个银钱，还使人来与你们做席，白与你们做的，王八羔子，流脓的货色……”

刁妈妈骂骂咧咧，梁堇说不住她，走到街上，她见路上有野狗，把刘家给的肉头，从女儿手里一把夺过，扔给了狗吃。

又骂人家瞧不起她，打发两块小肉头。

一路骂回铺儿里，因她出去了，上午便没开张，又教她有了由头骂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