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他又看见那个怀抱了。

这一个月里,那个怀抱痴缠着他,日里夜里不散。陈敛骛不懂,不过是两个胳膊往里一合的事,不是横戈跃马也不是百步穿杨,而是只要有一对胳膊的人都能做到的事,他为什么念兹在兹,久久不忘。

“‘胡说,你怎么不是我孩子’”陈旧的房屋里,一个小少年嘴里偏发出低沉的声音,他有意模仿着盛年男人的嗓子,却模仿得有些滑稽,而更滑稽的是他的双手

那双手此时正拧着膀子反抱住自己,纤细的手指够着自己的背上下摩挲,而后他声音与动作一顿,把一只手抽回来,自语道:“不对,说这话的时候他还摸了耳朵……”

于是他也在耳朵上自己摸了两下。

像是终于感到自己做这事的无趣了,他反抱腰背的手和摸着耳朵的手都松垂下来,“傻死了……”他嘀咕道。

身子泄去气力,滑倒在地上平平地躺着。屋子里物件少显得空,他躺在当中,灰扑扑的,就也像一个物件一样,仿佛长在了这屋子里,将和这屋子一起再过个百年。

陈敛骛双目无光地望着屋顶的废梁,定定的,要是有人看见准会害怕,那像是个死不瞑目的模样。良久,他才眨了一下眼皮,“是因为我乖,一直照你教的道理去做,所以你愿意来看看我吗?”

没有回响。

“那我以后也乖,我把那个老废物熬死,成为姜家最好的傀儡,让他们扶我上位,”陈敛骛的声音极小,平静无波,那眼神哪里还像是个九岁的稚子,就定定地凝望屋顶,“一块废梁发了狠砸下来,也能砸塌整个屋子我来帮你把这场闹剧收场吧。”

我来做那个商纣周幽,给你、给大陈,都顾全一个史书上的体面。陈敛骛仰面向上看着,心想这是他能做到的最好的结果了。

“那你再来看看我吗?……我是你的孩子,我已经努力在乖了……”

第106章 | 陈敛骛看着他在明月当下对自己笑,“别哭了,朕还来!”

陈执再来迟日轩是一个月后。

他甫一进门,就看见了端坐在桌案之后的小俊生,小孩也看见了他,却只是定定地看着,不过来也不行礼,手里的笔顿在纸上,洇了一片墨。

那眼神看过来,看得陈执心里隐隐抽动几分,面上还是不动声色带着笑,“怎么,傻了?朕不是说了还会过来吗?只是这一月里国事太多,今日才抽得了空。来吧,过来让朕看看。”

陈执双臂向他伸开。

陈敛骛这才下了椅子,连步走到他身前,眼神在那双臂上一停留,身子却没停留,矮下去,要贴着他脚边行叩礼。

陈执在他矮身的一瞬就伸胳膊捞了起来,单手把他抱坐在臂弯。小孩子还是有些回不过神似的,怔怔地盯着他看。

陈执日理万机,亲生子一年也见不了几面,此时却被他看出几分愧疚来。这孩子的眼神,恁地招人疼,招人心尖疼。

“好啦,朕以后多来看你,嗯?”陈执慈父一般,抱着陈敛骛顶他鼻尖,边说话边走到座上,“骛儿,跟朕说说这一月里都做了什么?”

陈敛骛贴在陈执怀里,竹节一样的身板此时却弯了下去,一寸寸都贴着男人的胸膛长。男人问他做了什么,他就把自己这些日做的功课读的书篇一一说出来。

陈执搂着听着,招手让人进来,吩咐了一声,仆人出去后转眼又带着流水一样的点心碟回来,铺满了一桌。

陈执听他口里道着那些精深的书目学问,伸手包着他骨瘦嶙峋的细腕子,手指一下下地揉捏,“那这一月里三餐如何,都用了什么吃食?”

本来口若悬河的小少年此时却卡了壳,他的余光看着一桌的珍馐奇品,只觉自己平日吃的那些根本上不得台面,说不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