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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正文:

出了数九寒冬,天气一日日地回暖,陈执的胎也随着日头坐稳,转眼到了能行床事的时候,陈敛骛却全然没了心思。

陈敛骛看着坐在床榻上干呕的陈执,满眼苦涩。

已是春暖花开的好景,陈执从怀胎就披上的重裘却始终没有解下,重裘相拥的身子却像春回冰消一样清减了下去,脸颊因作呕无力地偏在雪狐毛里,往日的那些威重华贵此时都化作了单薄,一把面色白素胜雪。

方才用过的午膳陈执已经尽数吐光了,之后送上来安稳脾胃的汤药他也呕了个干净,现在吐无可吐,却还是无休止地反胃,攥着宫人伺候的金盂不撒手。

“陈君……”小宫女手捧着一个食盘走进殿来,说话时看到床榻那边的狼藉,于是虽然叫着陈君,还是把头转向一旁枯坐的陛下,让他来定夺。

食盘之上是一碗热气腾腾的汤药,不知又是安胎养胃还是舒神的。

陈敛骛定定看着,只觉得满心满肺的难受,他挥手,低声说道:“撤走,都撤走。”

“不喝了,我们不喝了。”陈敛骛走到床榻近前,把连坐稳都欠力气的陈执扶进怀里,只觉手掌隔着厚厚的狐裘都能摸出他清癯的肩骨。

陈敛骛何止是心疼,简直是心割,伺候着陈执漱口,给他轻擦着嘴角,盯着他一眼不眨地呢喃说道:“以后吃不下就不吃了……”

陈执抬起眼皮看了陈敛骛一眼。

孕里不知这胃口是怎么了,似乎用膳如同用刑一样,按陈执的脾气本不会强逼自己的,可他知道这几月来,自己每日的膳食已经成了陈敛骛的心病,今日饭桌上陈执不想他忧患过甚,特意多吃了许多,结果就是吐得比往常哪次都厉害,几近要把胆汁呕出来才作罢。

陈敛骛说什么也不让陈执再饮食了,石春台亲自端着药来都被赶了出去。

“等你胃口什么时候舒服了,我们再进膳药,”陈敛骛轻声哄着,扶着他身子给他捂胃,本来温柔十分的语气说到后半句,暗暗带上冷意,“肚子里的这孽障少吃几顿不碍事的,饿死了更好。”

陈敛骛字句吐得轻,可陈执全听见了,暗含意味地瞥他。

等殿里的宫人们全下去了,陈执靠在陈敛骛怀里出声说道:“你刚才说的那是什么话,还是当着满殿下人的面。”

陈执虚得连训他都提不起精神,似乎此时生气也是费神的事。

如今陈执怀孕是关起门的事,只用固定知情的人手,在外面半点不得泄露,满朝满宫没人听得见风声。虽然知道这溥哉宫里的人定然嘴严,陈执还是忌讳陈敛骛这口无遮拦,他也不解怎么一个爹能说出这话来。

到这时候陈敛骛半点不敢和陈执顶嘴了,陈执说什么他都是低头伏训,只是这次,他慢慢揉着捂着陈执的胃口,抱着他把头贴在他肩膀上,喃喃说道:“枕儿,为什么怀孕会这么辛苦啊……”

陈执胸腔动了动,似是笑了一声,把他当作不通世事的孩童一般,说道:“傻子,怀孕本来就是辛苦的。”

陈敛骛是真的不懂,他想要是自己早知道这样,当时是不会出这种馊主意的。

当时闹着让陈执怀孕是为了借孩子留下他,可现在这个孩子却几近要去了陈执半条命。

陈敛骛抱着陈执手覆上他的肚子,那里已经初初鼓起来了,才刚四个月的胎儿,石春台都说这孩子长得比旁人快。

陈执这四个月来哪怕吃一口也要吐出半口来,陈敛骛摸着那肚子的弧度,心想这孩子倒可真是半点不亏待自己。

是不是陈执每日挣着吃进去的那点东西,全被这腹中孽障夺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