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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季寻蹲在树荫下。

他一只手拄着脸，另一只手高高举到眼前。

骨节修长的食指指尖，一个黑色的小点正缓慢移动。

头顶有微风徐徐吹过，树荫和光斑交错在他的眼底移动，他慢慢把指腹转向下方，看着那黑点往指背爬去，再把指背转向下方，看着那黑点指腹爬去。

这么百无聊赖玩了十多分钟，余光里开过来一辆出租车，车牌号跟陈青岚在微信上发给他的一模一样。

季寻一根手指按在地面上，看着那黑点慢慢爬到地上去，他站起身，跺跺发麻的脚，手插进裤兜里，慢悠悠朝出租车走去。

“你……”

他话还没说完，一大片明黄色迎面怼了过来。

视线的焦距稍稍拉远，原来是一束向日葵。

“拿一下。”

陈青岚把那束向日葵塞进他怀里，走下车，打开后排车门，“别傻站着啊，过来，这里还有呢，赶快过来帮忙拿。”

季寻握着花束走过去，他还没靠近，看见几乎塞满整个后排车厢的大小各类礼盒，他笑了，“我可真是服了你，又不是第一次来，干嘛又带这么多东西？”

陈青岚把容易拿的几样容易拿出来，塞他手里，剩下的一样样拿出来，他自己提着，手全被占住了，腿也不方便抬起来，他用胳膊肘关上出租车的门，这才有功夫回答季寻的问题。

“我爸那个人你又不是没见过，你以为我愿意？”

“不愿意不会拒绝？”

“拒绝两个字怎么写？我爸从来就没认过。”

“好了，别啰嗦了，走吧，{wb:哎哟喂妈呀耶}”他杵了杵季寻的肩膀，催促道：“别让梁阿姨等久了。”

他们的身后坐落一幢纯白色的建筑物，门口伫立一块黑色的大石头，石头上从上往下，依次书写“红树林疗养院”六个大字。

红树林疗养院。

季寻的母亲梁希妘住的疗养院。

季寻八岁那年，他们全家出游遭遇车祸，之后不久，他的母亲梁希妘就住进了这里。

十多年来，季寻频繁往返于家、学校，以及这里之间，对这里的一草一木早都了然于胸。

推开建筑物楼前的玻璃门，他们走进电梯，按下楼层半分多钟后，他们抵达病房所在的楼层，左转走到第五间门前，他们抬手敲开病房的门。

这是一间单人病房，空间不算开阔，但该有的东西一应俱全，进门左侧是卫生间，往里是病床，病床前方有电视机，两侧依势分布桌椅、沙发和茶几。

病房的角落里还安放了一只电冰箱。

沙发摆在窗边，窗户向外推开，外面酷热难耐，这里却有徐徐凉风，女人坐在窗边，宛如一朵安静绽放在清晨露水中的百合花，长发低低挽在脑后，修长瓷白的一双手捧着一本泛旧泛黄的书。

村上春树，《挪威的森林》。

陈青岚捧着花走进去，笑着跟女人打一声招呼，说道：“梁阿姨，我来看望您了。”

梁希妘转头看向他。

她的视线起初落在陈青岚身上，仅一瞬过后，便朝陈青岚身后望去。陈青岚的身后除了季寻再无他其他人，梁希妘很明显出现失落的情绪。

她低头把书合起来，放回桌子上，然后重新抬起头，“又不是

第一回来，怎么还带这么多东西？”

……这对母子，不仅长得像，见面时问的第一个问题也一模一样。

陈青岚把他带过来的那些礼盒，包括那束向日葵，按次序码摆放在靠墙的一张高桌上，一边把用来回答季寻的答案重新说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