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年少时有幸见过静太妃。”

楚云砚闭了闭眼,再一开口,就让陆宵心里咯噔一下。

他父皇自他母亲病逝后,再未纳过其他人,整个后宫空空荡荡,除了政事,便是教他读书调香,骑射打猎。

记得他九岁那年,父皇忽然把他带到静太妃跟前,对他说,这是静娘娘,住在秋桐苑,她喜静,不要去打扰她知道吗?

他很轻易地被父皇稍显严肃的语气唬住,乖乖点头。这么多年过去,他甚至都有些忘了静太妃的样子,只记得是一个消瘦的女人,看着他父皇的眼神孤注一掷。

他静静等着楚云砚之后的话。

仿佛一旦开口,后面的话就变得容易许多,楚云砚不再犹豫,直接道:“静太妃原是淮安王府中的女婢,因与先皇有旧,被淮安王进献给先皇。”

陆宵确实第一次听闻这些旧事。

“这些事,父皇未与朕说过。”

“先皇曾告诉臣,若静太妃相安无事,陛下也无需知道前人的恩怨,以太妃之礼待她,保她一生富贵无虞。”

陆宵敛了几分笑意,“那王爷如今说出来,又是为何?”

“因为……”楚云砚只说了两个字,便顿住,许久后才缓缓继续,“人心思变,陛下当知身边虎狼环伺,不要轻信他人。”

陆宵笑问,“与王爷也如此?”

楚云砚道:“臣亦如此。”

陆宵不知道什么促使了楚云砚与他说这番话,他给了陆宵一个方向,让他把怀疑的剑尖指向了另一个人,淮安王。

淮安王是他父皇的结拜兄弟,天下初定之后,镇国公镇守边云,他便也向父皇请了封地,与边云相邻。

陆宵有些看不懂楚云砚,他的感情太过内敛,甚至稍不注意,就会觉得他寡薄。

可他今日与他说这些,又仿佛心里那杆神秘的衡杆,在悄悄晃动。

陆宵沉吟一阵,抬头道:“王爷还记得去年生辰时,朕送的那副山河图吗?”

“日升月落,山川清晖,那是朕登临云望山所见之景。”

“王爷可知这幅画出自何人之手?”

楚云砚眉眼舒缓了几度,绷直的唇角忍不住放松。

“是陛下。”

陆宵澄净的眸底微漾,正色道:“朕知王爷心有前尘,无论如何……朕拿此画与王爷做个约定。”

他声音清亮,落在楚云砚的耳边,“王爷若不负朕,朕亦不负王爷。”

第19章 “王爷该领旨谢恩。”

殿内陷入了短暂的寂静。

帝王的金口玉言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楚云砚身在其中,避无可避,被一层一层地裹挟缠紧。

他忽然有种难言的恐惧,仿佛珍爱之物近在眼前,他若抓不住,便永远失之交臂。

他目光与陆宵错开,盯着地面,“臣……”

他只说了一个字,便死死顿住。

他的脸上,细微的表情稍纵即逝,陆宵分辨着,忽然松了口气。

他总算知道自己一直在纠结什么了。

身为帝王,他明白自己身上的重担,他必须对自己的国家臣民负责,他要防备着楚云砚的背叛,忌惮着他手里的军权相权。

可除此之外,除了这些冰冷的权利,他对楚云砚,总还有一丝说不出道不明的私情。

这种公私的拉扯让他如临波涛,他只需踏错一步,就船毁人亡,满盘皆输。

他忽然下定决心,如果说人心思变……

他不妨来看一看。

“臣惶恐。”

许久,他听见耳边艰涩的响起三个字。

楚云砚的背脊挺直,华贵的亲王服穿在他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