件。抬头是Dear Lin,署名是Editorial office。整封邮件回函的内容并不难理解,主要说了三件事,分别为感谢林先生反映的情况,对于冯德明教授学术不端的行为编辑部相当重视,希望老林提交更多的证据,以及最后期限为6月30号。
林朝夕的心跳得飞快,高考查成绩的时候都没这么紧张,她抱起稿纸,打开书房的电脑,登上老林的邮箱,输入他的常用密码。
登录成功,网页跳转,林朝夕打开已发送的邮件,从头翻到尾,收件人很多,唯独没有Editorialoffice。
林朝夕的目光移向屏幕右上角,时间是0点1分,日期是7月1号。
尘埃落定,一切都已来不及。
林朝夕捏住稿纸的手颤动不已。她久违地再一次想起了一个词造化弄人。卜实豪并不知道老林反映学术不端的问题但还是选择在今天报复她揭开老林残忍的伤疤,她在知道这件事之后就果断做出了最好的选择,去亲自调查父亲确定真相,为此甚至没有去机场送别裴之。裴之临时放弃登机回来找她,让她以为,一切终将峰回路转,麻烦只因好事多磨。而她现在再次明白,自己大错特错。
命运大概是最不可信任的。他是随时可能背叛你的密友,在你最幸福的时候冷不丁地背刺一刀。寻常不过变数,无常才是日常。望着这封回函,林朝夕再次深深地领悟到命运无常的含义,她心境黯淡,一如刚得知老林罹患阿尔茨海默症之时。
这世界上发生的事,大多数总是没有道理的,意外以各种匪夷所思的形式和途径出现,除了接受无计可施。大概是因为年代久远,难以取证,时间也不够充分,总之老林没有再进一步提交证据,也就是说,他已经放弃了澄清和揭发的机会。倘若多年前的冤屈已无法洗清,注定成为遗憾,那么这厚厚一沓稿纸存在的意义是什么?为什么老林在今年仍然进行了关于图同构的研究?又是为什么将这些演算过程的记录带回了家?
林朝夕的目光又移回屏幕上,邮箱里关于图同构的邮件记录不止这一封,更多的,是同一个名为Qingran Zeng的收件人的往来邮件。林朝夕点开,根据后缀得出这是三味大学的一位教授。姓曾……数学系……难道是数学家曾庆然,裴之的导师?
所以裴之才会说他不方便直接告诉她一些事情吗?
发给曾庆然最近的一封邮件距今不到一个月。林朝夕本来以为这封信同样是在告发冯教授的学术不端行为,但实际上并不是,这封信件只字未提过往的冤屈,从始至终都只是在阐述冯教授的证明论文中存在的问题,即精确图同构应该不属于npc问题,证明框架有误。
在信件的末尾,他提出一种在错误证明上的新思路,但他的身体可能已经无力继续研究,他会在确定无法继续下去的时候,把所有草稿打包,寄给曾教授。
林朝夕从未如此痛恨阿尔茨海默病,也从未像现在一样清晰地感受到说出 “世界上所有事情,都可能发生在任何一个人身上,没什么大不了”的老林,是多么的了不起,仿佛一颗即将陨落的流星,承载着所有美好的希冀,尾端曳着耀眼夺目的光芒,可也逃不脱下一秒坠入尘土的命运。
她无法想象老林是抱着怎样的心情做完了那本小学奥数,或许有忐忑,有恐惧,有不安,也有期待,期待自己的能力尚未退化多少,期待自己仍然可以继续自己钻研多年的研究。那当他写下那行字的时候,当他亲手给自己的学术生命宣判死刑的时候,他又在想什么呢?为了图同构问题,他遭受过不公的对待,忍耐着病魔带来的绝望,宁愿承担未知的风险也要做新药试验的小白鼠,换来的就是这样的结果吗?
所有的成功坦途都是励志鸡汤,所有的努力都可能付诸东流,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