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想再去思考这个问题,不想再垂死挣扎。
懦弱地向命运低了头。
又一次在柯景寅面前披上了恶人的皮,这次不是扭捏,而是真的决心把他推远,背地里却开始为他的未来铺路。
但他也是个人,他也会痛,会伤心。
那日暴雨前所未有地大,大到将许多年前草草埋'下的生父之墓也冲塌开来。厉钦到的时候,那泥泞的土堆中已经露出一堆破草席裹着的白骨,碑也倒了,当年以羞辱意味刻上的“太监之父”几个大字,在雨水的冲刷下红得刺眼。
厉钦从伞下伸出脚尖,伸到那浅坑中随意拨了拨,力气不算大,白骨却轻而易举地断成了两截。
真是讽刺。
从前那个让人又怕又恨的男人,那个一手持着扫帚就能将自己这个庶子打得半死的男人,原来也不过如此。
死的时候毫无尊严就算了,就连一场雨都能轻易将他的遗骸扒出来,让他落得个尸骨无存。
早知如此,你会后悔当年的所为吗?
厉钦很想问这个问题,但死人是无法回答的。
最终只是冷笑一声,一眼都不屑再看,直接转身离去。
但回府的路上还是不受控制地拐进一家酒馆。
再出来的时候,双颊已经染上一层薄薄的醉红,伞也不翼而飞,就这么晃晃悠悠地步入雨幕中。
废物之人死了也就死了,可是有些恨是无法消解的,活着的人还要继续受着无尽的折磨,手中空有利刃一把,却茫然着不知该往哪里刺去。
太监、太监、太监。
十六岁之后,这个词就永远安在了他的身上,逃不掉,甩不开,他是被架在木架上的受刑者,被迫要永远永远面对这场噩梦。
崩溃来得迅猛而突然。
将自己残缺的地方塞进柯景寅腿间的时候,绝望已经膨胀到数百倍大,压得整个人都昏昏涨涨,只知道眼眶热得厉害,酸涩到哪怕眨一下眼,都会被眼皮刮得生疼。
厉钦像一个懦夫,狼狈地躲在暗黑的角落里哭得涕泗横流,抱着沉睡的爱人,诉说着从不敢轻易示人的自卑与不甘。
他彻底接受了命运,带着一颗破败的心,尽量平静地珍惜着与柯景寅相处的最后时光。
林宛的出现甚至让他松了一口气,好似这个结局也不至于那么难受,只要自己死的时候带上顺王,那么柯景寅从此便是真正意义上的自由人,过回属于他自己的人生。
这是厉钦能为自己想到的最好的结局。
他已经苦了太多太多年,早已不敢妄想什么幸运会降临。
可偏偏,奇迹真的出现了,像破开黑夜的一束光,凭空出现在他眼前,趁他被照得不知所措的时候,软软热热地撞进怀里,再也没有松开。
惊喜和雀跃不足以形容他的心绪,那一刻的感觉,更像是整个世界崩塌又重构,震撼又无措,颤抖着手不敢去触碰这梦一样的现实。
泡在水里的手张开又握紧,充血得有点麻,心跳快得要冲破胸膛。
如果这是死亡前的幻象,也许他会恨自己为何没有早点自刎。
第一次,他被坚定、心甘情愿地选择。
第一次,有人愿意站在他身边,对他说出“不嫌弃”。
“我会试着喜欢你的,真的……”
明明只是空洞的一句承诺,可是为什么仅仅是答应,喉咙就会如此哽咽呢?
怀里的躯体那么地真实,柔软,且温顺。
是他这么多年一直仰望着的太阳,是他像条落水疯狗一样不断追逐,却怎么也追不上的暖光。
就在他差一点以为自己要跑死在这条路上之时,柯景寅却突然停了下来,回身,主动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