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大殿时,齐云天转头又看了一眼殿中两名长辈那位晏真人漫不经心地同秦墨白说了些什么,秦墨白无可奈何地一笑,啐了一句回去,最后两个人都低低笑了起来。

这一次,张衍终于从齐云天眼中看到了一点动容,像是困惑,又有些羡艳。

或许齐云天不明白的,也正是他所不明白的。

第八十二章

八十二

再往后的画面便开始零零碎碎断不成章,大片大片模糊朦胧的画面走马观花而过,连带着齐云天的身影隐约其中也显得渺茫。偶尔清晰起来的面孔来来回回也就是那些,其余的俱看不真切。

张衍看着他手执一根青花白玉笛向着对面那位晏真人道谢,而那黑袍道人只是不以为意地一笑:“小事一桩,你倒是用用,看看可还称手?”

齐云天迟疑了一下:“师长在前,弟子不敢造次。”

“啧,”晏真人不耐地一挥手,“叫你用你就用,哪里来那么多毛病?”

此时二人立于一座峰头上,冷月高悬,远处波澜万千。齐云天转而看向那波涛滚滚,总是横笛于唇边,微微阖眼,吹出了一个音。看不见的气流狂乱地卷起他宽大的衣摆,袖袍猎猎翻飞。

那个瞬间,仿佛四面八方的水都被牵引而来,腾起遮天浪潮,一时间天地俱黑,月色被潮水遮蔽,潮声轰隆如雷霆,震耳欲聋。齐云天的笛声一转,那些浪潮便仿佛活了过来一般,化作螭蛟,化作猛兽,有如千军万马浩荡而来,撞得整座峰头颠簸,连带着更远处的山川岛屿都在震动。

铺天盖地的水浪间,一尾雄伟水龙冲天而起,鳞爪飞扬,向着他们飞腾而来。

晏真人眼见着那水龙逼至眼前,却连眉毛也懒得抬一下。下一刻,笛声戛然而止,那样魁伟庞大的巨兽便化作水浪冲刷过山峰,自二人身边奔腾而过。张衍从未见过这等轻而易举便驱策千江万水的法宝,齐云天本就修《玄泽真妙上洞功》,再添此物,想必更是如虎添翼。

“还算可圈可点。”晏真人懒懒评价。

齐云天却放下笛子郑重道:“弟子放肆了,请太师伯见谅。此物威力太大……”

“你如今是十大弟子首座,什么样的法宝担不起?”晏真人显然不想与他啰嗦,径直把话堵了回去,“你师祖去掌门那里替你求了修习《北冥真水》的资格,自己回去好好下功夫。”他转身走出两步,回头又问了一句,“如何,可想好给这法宝取什么名字了?”

齐云天望着那还未尽退的潮水,沉默片刻后,轻声答道:“秋水时至,百川灌河。弟子于太师伯与师长面前,亦不过是望洋兴叹。愿以秋水为名,自勉自省。”

原来这便是那秋水笛。张衍看着执笛而立的齐云天,记起孙真人所说的那番话,赞叹间又不由疑惑。他确实不曾见过齐云天用过这件法宝,只是这个人横笛而吹的模样当真似曾相识。

雾气又一次氤氲而起,大段色彩寡淡的记忆流逝而过,于齐云天而言,那些仿佛都并不值得如何在意。张衍看着那些画面流水般地自身边淌过,看着齐云天从师徒一脉的洞天真人那里一次次领受法旨,他温和,谦逊,识得大体,在诸位洞天眼里是那样完美而得意的棋子。纵使有秦墨白与那位晏真人护着他,他也始终逃不开这棋盘。

张衍并不知道当初齐云天决意一争十大弟子之位时是否想到了会有今天,但他知道这绝非是他想要的。然而,齐云天仿佛总是不温不火地笑着,张衍从他身上看不出任何的诉求与渴望。这个人太平静也太深沉,明明自己已经身处于他的回忆之中,张衍却仍觉得距离他太远太远。

恍恍惚惚间,眼前的色彩都斑驳黯淡了下去,张衍不知道自己又漂泊到了齐云天记忆的那一处,只隐约从耳边此起彼伏的喧嚣中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