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子今日愿意去位,以成全门中后进俊才。”
唯有他自己知道,开口将话语补全的那一刻,他只觉得自己好像回到了三百三十六年前的那个晚上,月光是冷的,血是红的,一道惊雷砸落的深坑里,泥土是焦的。四面八方都是如出一辙的大惊失色,而他立于云中,无悲无喜。岁月仿佛眨眼间就荒芜了许多年,他也许是在逃避着什么,也许是在追逐着什么,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起,他早已与推动他向前的因果相依为命。
“云天他这是……”孙至言于高处听得一清二楚,震惊之余又若有所思,最后神色一动,看向孟至德。
莫说是他,高天之上,飘渺云间,颜、朱二位真人也是齐齐一愣,交换了一个复杂眼神。
“……退不得啊。”朱真人暗自攥拳,压低了声音同颜真人道。
颜真人摇头示意他不要草率开口,只沉着目光与孙至言一样望向孟至德。
孟至德却只是看着下方,神容郑重而沉着,不是不意外的,只是意外之后却又觉察到了些极细腻的东西。齐云天是他的大弟子,他亲眼看着他入门,长大,步上道途,就算他后来再怎么心思深重,在自己面前,也还只是个孩子。
齐云天此时提出退位,背后必有所考量……他此时退下,十大弟子空缺,那上位的便是……孟至德的目光落在谷中宁冲玄身上,却只从对方脸上看见愕然皱起的眉。宁冲玄的身边立着一袭黑衣的张衍,他从那个年轻人脸上,看到了想要找寻的笃定。
云天那孩子……
孟至德轻叹一声,随即向着孙至言道:“也难为他一片苦心了,罢了,我身为其师,当要成全于他。”
他此言一出,颜真人脸色也是一变,显然不料对方会真的答应。但他随即又一思量,脸上渐渐转惊为喜,只是这喜藏得极好,暗暗带了些讽刺。
孟至德拂开面前流云,自高处看向自己最得意的弟子,温和开口,话语间却意味深长:“云天,此既是你之意,为师不会阻拦,但你需想清楚了!”
齐云天仍是微笑着,那端庄的眉眼间却有一丝孟至德许久不见的冷毅:“恩师,徒儿此意已决,再无更改。”
他话语平静,却同样语带双关。
孟至德目光黯淡了些许,带了些不易觉察地唏嘘,最后终是道:“好,那为师便遂你之意。”
法旨重新飞入一天云雾之中,十峰之内是如何也无法压制的议论纷纷。无论世家还是师徒一脉,俱是神色惊变,心绪复杂,待得法旨再次降下,由荀长老宣读,那十大弟子中已无齐云天之名,而改添宁冲玄至最末。
宁冲玄犹自有些震惊,他一贯方正自矜,极少露出这样的神情,讶异之后,却并无太多欣喜,只觉肩头责任重大。
“恭喜宁师兄。”他还未从重重思虑间理出头绪,便闻得近处一声恭贺。
宁冲玄转过头去,但见张衍拱手一笑,却只是摇头:“我自问差齐师兄远矣,齐师兄此番退位以成全我,反教我自惭形秽。师弟倒比我更合适那个位置。”
张衍抬头望向齐云天所在的云头,默然片刻,随即笑道:“宁师兄妄自菲薄了,也许正因为是你,所以齐师兄才愿意成全。”
宁冲玄听得有些糊涂,欲问得仔细一些,极远处却忽地响起洪亮威严的钟声。那钟声有别与望星台的钟磬,更多了几分庄肃气势,闻之心头便是一震。
“这是浮游天宫的金钟之声……”宁冲玄细细分辨了一下钟声长短,又一次皱起眉头,抬手接了一道从天而降的符诏,目光一沉,转头向张衍道,“张师弟,此乃掌门召集洞天聚徒,我先行一步。”说罢不再拖沓,化身一道剑光疾走远去。
张衍不作声地摊开手,看着那数十道金光如雨落下,意料之中地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