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四周雨声滂沱,周雍一时没听清这句突如其来的问话。

“你手上的扳指,你一直戴着的那个。”周如英眯起眼,“为什么不在了?”

不在了,自然是因为不需要了。但周雍不能同她说明缘由,只有些意外对方居然难得机敏了一次,竟盯上了这些细枝末节。他揉了揉手指,漫不经心地回答:“大约是落在哪儿了吧,原也不打紧。”

周如英眉头皱得更深,正要再次开口,天地间忽然爆发出足以颠倒乾坤的震荡,风云变幻,灵机捭阖。

她大惊失色,还未来得及向动静传来的北面观望而去,忽见身旁的周雍抓着衣襟,似喘不上气一般倒了下去。

“喂!”周如英下意识捞了他一把。

周雍却什么也顾不上了。他原是“以气化神”之物,与天地相通,此刻只觉一股无边伟力正在呼朋引伴,凌驾于此世之上,就要夺取天地间一切造化。他几乎以为自己就要化作一缕气被拉扯回无尽虚空之中。

那分明是《太初见气玄说》之中的……是谁?究竟是谁在行那等逆改天道之举!

他头疼欲裂,耳边依稀只听得有浩荡钟声响彻霄汉,来来回回俱是补天阁传来的示警

溟沧派私窃地气,动摇九洲灵机之根本。祸起东华,人劫已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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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翻在地的杯盏被捡了起来,里面的美酒竟是一滴也未洒出。

锦衣青年懒散恣意地走在无尽的漆黑里,四周冷得像是千里冰封,可心头总是暖暖的。一个面目冷淡的白衣少年与一个眉眼端方的男孩在同他一起走着,走过山,走过海,走过长长的,长长的一段旅途。

走啊走,到最后他的身边便谁也不剩了。

黑暗中唯有苍白的手臂与没有眉眼的头颅次第探出,于是他向它们遥遥举杯一敬,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我回来啦。”

十七日后,杀伐始休。

魔宗六派倒戈溟沧,周氏俱败,渡真殿主张衍斩杀灵崖上人。

玉霄灭派,万载道统一夕尽亡。

人劫告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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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海界,虚海之地。

炉子里的水一早便沸了,却又偏偏被紫砂壶盖压着,只得咕嘟作响。小芽新茶于碗中候汤,待得沸水徐徐浇上,浮沉间便生出馨香。

虽摆开了三处席位,舀盛了三碗茶汤,但入席的却只有两人。

茶汤色泽不一,从容煮茶的青衣修士将色淡而味浅的那一碗推至对面白衣剑修的眼前:“这山海界不比九洲,难得好茶,清辰兄可别怪我怠慢才是。”

白衣剑修略一颔首,反是端起另一碗色泽最深的浓茶,放到一旁空着的席位上。

“如今诸派已在山海界重新划定山门,你我也可偷得浮生半日闲了。”齐云天端过留给自己的那碗茶。

白衣剑修默默地喝着滚烫的茶水,目光始终着落在远方。

齐云天拣了溟沧与少清的几桩俗务与他一一讲过,白衣剑修偶尔应上一声,更多的时候仍旧是不置一词。

齐云天倒也习惯了他的冷漠,正要说起又一桩琐屑时,忽有一道遁光自下端山门处赶来,在他身边落定。

“恩师,冥泉宗宇文真人闻得您与清辰真人在此地论道,特来拜会。”关瀛岳打了个稽首,恭恭敬敬地禀告。

齐云天端着茶碗的手稍微一顿,对面的白衣剑修已将茶水饮尽,起身扬长而去。

关瀛岳一愣,看向自家恩师。

“去回宇文真人一声,少清有急事相召,是以清辰真人先行一步。至于拜会……”齐云天抬手按过眉心,“渡真殿主可出关了么?”

“仿佛还未有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