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机缘巧合,清辰子从婴春秋口中知悉了孟苑婷的往事。

女人的入道并不顺遂,人人都道她月煞危命,凶性太甚,不肯收她入门,她游历多年这才寻到了少清。那一年,恰也是赶上贯阳大岳墩外的寒潮,过得三关者唯有她一个。前代掌门见她资质不凡,当即收作亲传弟子。女人于剑道一途资质极高,三十载炼成一品清鸿玄剑,而后专修化剑。

婴春秋亦修的是化剑一脉,对此颇有几分感悟:“化剑一脉,重在一个‘化’字,一剑化十剑易,化万剑难。这难,却不仅仅是求一个多,更要求一个变。听闻孟长老昔年为求悟化剑之变,除却与门中同辈逐一过招,更亲身领受了玄天殿外一千二百八十道剑气,以血肉甄别剑意之间的不同。我再未见过第二人似她这般醉心化剑,如今少清之中,要论化剑一脉,无人能出其右。”

清辰子默然不语,他记得红叶山前女人惊天动地的那一剑。

他忽然很想领教一下这个人的剑,也当即御剑去了斩月洞天。只是看着那个醉倒在玉台上的女人,忽又收了话语,一剑挑来一张薄软的毯子盖去那片衣衫不整,然后掉头匆匆走了。

往后的日子并无什么太大的变化。

清辰子依旧偶尔会往去斩月洞天,女人偶尔会在,偶尔也会不在。只是如今,他会多等上些时候。若是孟苑婷不在,他便在一旁修持,安定地等她归来;若是孟苑婷喝得高了,他便问丹阁要了解酒的药茶,等她酒醒。

女人酒醒了,便懒洋洋地坐在玉台上看着他演练化剑,偶尔说上两句前言不搭后语的指点让他自己琢磨。

清辰子一开始不得要领,日子久了,也渐渐摸索出几分玄奥的门道。他的师父,于化剑一途,确实已到了同辈都难以企及的境界。

他也渐渐知道,原来斩月洞天里之所以空无一物,乃是有意为之,女人若是什么时候心血来潮推演出了一缕新的剑意,便要随手施展一番,久而久之,便是洞天内自有天地,这天地也得分崩离析,毋论其他。

女人的眼里心里只有剑。所有的散漫与善忘,不过是因为再无他物入得了她的眼罢了。

又或许,有一个人是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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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辰子再见孟苑婷出剑,已是百许年后,女人一剑在中柱洲劈出一片断崖,大方地指予溟沧那位晏真人:“喏,往后你带着你那徒弟呆这儿便是,若有人要来寻你的麻烦,需得问过我少清的剑才是。”

而他则跟在后面,静静地看着女人与那个同样张扬傲岸的男人比肩。

晏长生倒也不与她客气,当即一指,便在山顶立了做草庐:“这里还不错,老孟你够义气。不过若真有人敢寻来,我难道还会怕了不曾?”

“有架可以打,当然要叫我,咱们二一添作五。”

“那他们可得多来点人,不然还不够我们分个零头。”

孟苑婷与他一齐放肆地笑出声来,随即在对方肩上一拍,一对狐朋狗友便撂下各自徒弟又去找酒喝了。

俨然看不出半点洞天真人应有的仙风道骨,高深莫测。

一样的没心没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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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派斗剑当前,班少明不知所踪,最后还是由清辰子主动请命赴会。他不是不知道会遇上何等对手,玉霄派的周雍,溟沧派的齐云天,这二人,都是他少时的挚友。只是一别经年,再见各自也都多了层生分疏离。

周雍倒还是那副嬉皮笑脸的模样,齐云天却已是笑着称他一声:“清辰道友。”

清辰子倒也不意外,听闻溟沧内乱,托那位晏真人的福,门中英才尽折,以至齐云天如今只得一人赴会。何况溟沧式微,各方势力暗地里总存了些觊觎之意,齐云天此番若不能胜,便会累及山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