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自己是来道别的。

“喂!怎么来的是你这个臭小子?秦墨白到底在搞什么鬼!”

一声响亮的叫骂忽然自高处传来,打破所有的麻木蒙昧,连带着连行将就木的神魂都被震颤。青年踉跄一步,错愕地抬头看去,四面八方的殿宇轰然崩坍,云海汹涌,惊起万丈波澜,卷走一切虚妄,显露出原本的窈冥混沌之景。

黑袍加身的男人懒懒卧倒在星河上,像是才宿醉过一场,正悠悠转醒。

青年猛地一震:“太师伯?”

脑海里似有什么东西翻搅起来,恣意作祟,他扶住额头,耳边尽是雷雨海潮的声音。

所有浑浑噩噩的思绪都被冲刷殆尽,齐云天终于自羁縻太久的失魂落魄中醒来,看着不远处那个早已死去很多年的男人,一瞬间感极而悲之后心绪逐渐尘埃落定。

自己散尽一身道行,化作四海之水,确实也已是死了。

他不再感到意外,恍然间只管顺着无名地指引,向着那道星河走去。

“停,停,停!”晏长生没好气地大声呵斥,“站那儿别动,不许过来!”

齐云天只得站住脚步身体总是本能地服从长辈的命令他有些茫然,而后又觉得惭愧,于是默默低下头去:“太师伯,弟子……”

“别说那些有的没的,你自己交代,怎么会弄成这个不人不鬼的样子?”晏长生看着他仿佛气就不打一处来,“秦墨白不是说好要先开人劫领着溟沧举派飞升吗?他这个当掌门的都还没下来,你小子跑来做什么?”

“……”齐云天一时讷讷,有些尴尬,不知该从何说起,最后只得老老实实稽首一拜,“弟子有愧溟沧,有愧诸位长辈。”

晏长生瞧着他那副低头认错的模样就嫌弃:“少在那里装模作样,快点老实坦白错误。”

齐云天无可奈何,实在难以启齿,沉吟半晌,忽又醒悟自己早已身死道消,本无需像生前那般百般遮掩粉饰……可那个名字颤巍巍地含在唇边,舍不得吞咽又太难以吐露,他下意识按住心口,可自己哪里还有心?心哪里还会跳?

他轻叹一声,将手放下:“一切……原是弟子自作孽不可活。”

晏长生眉头皱得更紧,问得更加直白:“那张衍便由着你胡来?”

齐云天垂下眼帘,半晌后顾左右而言他:“仓促一世,不曾想死后能再见太师伯,是弟子之幸。”

“你想见我,可晏某人却不想见你这个臭小子。”晏长生撇了撇嘴,支着侧脸,毫不客气地开口,“一千多岁的人了,还跟个小孩子一样闷声作大死。”

“……”齐云天被他劈头盖脸一顿痛骂,最后也只得认了。

晏长生恨铁不成钢地看着他那副认命的模样:“知错了吗?”

齐云天抬起头,答非所问:“弟子不悔。”

晏长生眉头一挑,打量了他几眼,忽又一笑,竟不再言语。

齐云天见对方已是骂得够了,便要上前,走向对面那道星河所在。

晏长生啧了一声,抬手凌空一画,拦住他的脚步:“都给你说了,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可弟子……”

“喏,瞧那边,接你的人来了。”晏长生遥遥一指,示意他回头。

齐云天不明所以,转头看去,却猝不及防被某种伟力擒住,向后一拽。胸膛里忽然有什么用力搏动了一下,一颗脏器那样痛苦又惊愕地重新雀跃起来,涌出温热的血,烧出一片惊心动魄。

无边黑暗之中绽开盛大的光芒,绝世无匹。光芒之中有人高声呼喊他的名姓,字字分明。

当真有人带着一份撼天动地的誓言来找他了。

男人放声大笑,冲他挥了挥手,醉卧在星河间的身影渐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