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之生也可以为之死,但那还不足以成为让他生不如死的痛处,他可以为山门交付性命,却不会为山门交付出一颗心。

周雍忽地嗤笑出声,扬手间一方玉帖出现在他的掌中。

“瞧上谁不好,偏偏瞧上的是一星三曜之术的猎物。”他轻轻一叹,带了些是假还真的讽刺,划破手掌,用鲜血在玉帖上涂抹出妖异的符文,“有这鸳盟庚帖,那张衍再如何厉害,也是赢不了幼楚妹妹的。”

又一颗命星陡然大亮,一团光华渐渐起了变化,其间孕育之物矫矫不羁,无有定形。周雍吐出一缕精气将那光华包裹,那团光华得了一缕本命真元点化,登时金光一盛,一尾如鱼似龙的异兽破茧而出,背后双鳍舒展如翼,浑身的鳞片流转着细腻而冰冷的光泽。

周雍将玉帖喂入鱼龙口中,微微一笑:“去吧。”

鱼龙双瞳与周雍一般泛着金色,闻得此令,登时投身入下方的黑水浪潮,不见影踪那太皞鱼龙为昔年西洲遗留的异种,千百年来以丹玉星砂饲之,秘术养炼,几乎已成不死之躯,自然不会轻易被这片水域吞噬。

周雍眸光冷沉,望着那水浪,神色复杂。又是一轮大浪汹涌,他驾起鬼女魃以箭开道,继续周旋。

第607章

【张齐】秋水共长天【607】

六百零七

明明是沉溺在水里,偏偏又感觉像是行走在大火中,星辰陨落四野。

齐云天缓缓地行走在这片赤红的颜色间,长途跋涉,无有尽头。大火点燃了一段又一段支离破碎的画面,熊熊而燃,死去的灰烬仓促而飘渺地经过他的身边,泯灭最后一点痕迹。他只觉得身体越来越轻,如释重负。

他看到了一个跪倒在地的男孩。男孩的面目很是陌生,且被火光模糊,面前是一幅密密麻麻写满名姓的族谱。男孩安静一拜,而后起身在龛前的香炉里点了一柱香,重新回到族谱前,将烧着的香头杵上其中某个名字。

男孩的神色很是淡然,于是齐云天也同样平静地注视着这一切,看着他随着族谱一并灰飞烟灭。

真是惘然,好像有什么东西至此失去了,可他一点也想不起来。

齐云天继续往前走去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行进在这样一片铺天盖地的大火里面前出现了高高的台阶,于是他自然而然地拾级而上,一个男孩走在他的前面,同样看不清模样。

男孩来到一个中年道人面前,温顺地行礼,道人抬手抚过他的发顶,真容也被大火藏了起来。

齐云天忽地生出一点停下来将这个道人看清的念头,可脚步却违背了他的意愿。他与那个中年道人擦肩而过的瞬间,道人与男孩也一并葬身火海。

他就这么不知疲倦地走着,大火悄然蔓上他的衣袍,将他的袖口乃至手指化作飞灰,可是齐云天却没有半点察觉。

他只顾着向前看去,又一个男孩跟在两个青年身后,三个人仿佛说着什么,又仿佛什么也不曾说,唯独背影透着兴高采烈的意兴飞扬。男孩的脚步稍慢,渐渐落在了后面,于是一个青年回身牵了他的手,另一个青年顿住脚步静静地等着他们跟上。

他们走进大火深处,渐渐化作焦黑的骷髅,而后枯骨坍塌在火中,齐云天前行的脚步被踩得粉碎。

齐云天分不清那些男孩究竟是不是同一个人,他只觉得恍惚。再往前,男孩的影子变成了开始长大的少年,少年抱着一摞书简坐在案前,专注而麻木地誊抄着古籍,四周的书架那样高,囚笼似的将人困在方寸之间,大火随之蔓上,烧得整座书架轰然倒塌,埋葬了案前孜孜不倦的少年。

而后新的青年出现,跪倒在尸山血海间,他挣扎着起身的那一刻,火焰将他与那些尸骸一并吞噬殆尽。

每一个身影消散在火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