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掐指略作了一番推演,眉宇间蕴出几分冷笑之意:“好一个‘清景暗地’之术,可惜啊……”
“可惜他们还是棋差一着,输给了上人的谋算。”周雍讨好地接话。
灵崖上人不置可否,注视棋盘的眼神极是轻蔑:“当年玄微那老儿屡屡坏我好事,几乎与我玉霄处处作对,三千载过去,最后却连入道都不曾……如今他这些徒子徒孙,更是无能无用之辈。”
“是,若非溟沧四代掌门处处掣肘,这九洲早该是周氏一家之姓了。”周雍知他一直恼恨那位玄微掌门当年执掌溟沧时几次三番以势压人,自然顺着他的话语附和,“不过好在上人心胸宽广,远见卓识,这才有玉霄今日声势。论及资历功行,如今诸派之中更无人能和您相提并论。”
“资历,功行……”灵崖上人注视着指尖盘绕的一点清气,“要论资历功行,谁都比不过当年的玄微。那老儿打着坐镇山门的旗号沽名钓誉,实则不过是恋栈权柄罢了,否则又岂会在那个位置上耗得个寿尽转生的下场?可笑,当真可笑。道之一途从来如此,要么争,要么死,无用之人连苟延残喘都不配。”
周雍喏喏称是,一味做小伏低。
灵崖上人将那一缕清气落子,懒懒地端详了一眼棋盘:“放任溟沧做大确实已经太久了。秦墨白自以为栽培出了个齐云天,又扶植了一个张衍,便可放心与我作对,无有后顾之忧,今日,我便折了他的这份指望。”
周雍脸上浮着恰如其分的笑意:“上人布局多年,一朝收网,自然大事可成。”
“既如此,那便去吧。”灵崖上人淡淡道,“该怎么做,你自己心中有数。”
周雍低着头,眼中有某种汹烈的情绪乍闪而过。他的手指动了动,似有那么一瞬间想收紧成拳,但终究不敢,只能用力按着地面,掩饰手指的痉挛。
“我记得你与那齐云天颇有交情,让我想想,你莫非临到关头开始舍不得了?”灵崖上人哂笑出声,“是想手下留情?”
周雍伏下身,以额头贴地:“上人说笑了,人各有命,哪里轮得到弟子来手下留情。那齐云天是何等狡猾奸诈一辈,对他心软便是自掘坟墓,更何况,弟子若当真顾念旧情,也不会祭炼那‘太初之地’了。”
“不错,你自然不敢。”灵崖上人在顺应自己心意的位置又点出一缕浊意落子,“不过是个物件罢了,你只需要物尽其用,教人称心如意便足矣。当初我费了那么多年心血,才花大代价炼出一个你,为的也正是今日之局。”
周雍跪在他的身后,看不见这个主宰自己生死的人是何表情,只能得见那只细瘦却有力的手恣意从容地布子,好似搅弄风云。
从很早以前开始,他就知道这双手所掌握的力量,那样傲慢,那样不容反抗。就像是命运一样。
周雍清楚地记得,自己被一道法旨传召,第一次踏入上参殿,来到这个人面前的情景。
“你可知,这一辈弟子中,我为何独独选中你?”
是的,为何呢?真相直到那一日才彻底明晰,不为根骨资质,也不为心性天赋,只为他不过是一件生来便要如人所愿的死物,最是听话,最是有用,可以做布局的子,可以做杀人的刀。
明明是那样相似的两张脸,相对时如照镜一般,却是云泥之别。
真是痛啊……好像许多年前被宿命打断了脊梁的痛苦又醒了过来,原来那么久了,自己都还不曾忘记。
记忆里的这个人,好像从来便没有和颜悦色的时候,这个人总是怒斥着他的失算与无用,将他锁去修为丢在玉崖里备受禁制煎熬,直到他想方设法地提醒他自己还有些许作用,他才得以重见天日。
周雍默默闭上眼。
“怎么,你是想忤逆我吗?”灵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