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然也记得的。那个时候破阵而出,漫天雨落,他遥遥地便看见一袭青衣自高处跌下,于是无论如何也要赶过去拥抱入怀。他记得的,哪怕后来的许多个日子里竭力尝试着要冷下心肠,其实该记得的,他从来都是记得的。

“按你这么说,我如今入道八百载,也是同你一并老了。”张衍迁就着他的手指,低下头去。

齐云天微微抬眼,眼中是一种极罕见的鲜活颜色。是曾经波澜壮阔过的江海静谧无声,然后月色沉入海底,开出皎皎花叶。

张衍终于想起来了,他确实见过这样透着一点傲然锐气的齐云天。在许多年前那些泛黄的记忆里,这个人说着要取十大弟子首座之位,于是便一道紫霄神雷将那陈渊打下云头。他居高临下,说到做到。

自那以后,山门的刀光剑影断去了年少气盛的棱角,伤痕也要被磋磨成平滑的雕文,成为一个三代辈大弟子应有的温润宽和,盖去旧日的张扬。

“同我去一个地方吧。”齐云天耐心地等着张衍的吻离开自己的唇,“九还定乾桩入地之前,还需多做一重准备。”

一方无光无影的混沌之地间,唯有一座玉台飘悬,其上星光粲然,煊赫耀目。

周雍原本正盘坐其上入定,忽有所感,睁眼的同时,一方玉帖也自他袖中跃出,隐隐透着微光。他不觉皱眉,凝神细思片刻,终是挥袖起身,漫天星云收敛为法袍模样披落回他的肩头:“奇怪,齐小弟这个时候不坐镇山门又是要到哪里去鬼混了?还有那张衍……”

他重新拿捏住那方玉帖,小指上的玉戒随之一亮。

第五百八十章

五百八十

东华洲,凤来山。

成江江岸一处悬崖之上,齐云天携张衍一并显露身形,观望着其下白浪滔天的江河水势。

“这成江之下,乃是一道法障,自这法障逾过,便是另一片天地。”齐云天打量四方,确定无有任何异样,这才与张衍微微点头,抬手一指点出,江面上顿时波澜起伏,渐渐荡开一个直入其下的漩涡。

一道青枝自齐云天袖中飞出,化出万丈青芒镇住水势。张衍一眼认出,这便是当年齐云天入得海眼魔穴接引自己时所用的“渡厄枝”。

“走。”眼见江流一顿,齐云天当即牵了他的手,裹挟起北冥真水入得其中。

张衍阖眼收束气机,只觉水声乍近又远,四面盘踞的某种力量压迫到极致后陡然一松,心中随之豁然开朗。待得睁开眼时,他与齐云天已是到了一片巨大的空窍之地,成江浪涛之声都已被彻底隔绝在外,无法闻得。

这处空窍之地不可谓不辽阔,立于半空之中环顾一圈,只觉此地哪怕容纳一片龙渊大泽都绰绰有余,却又偏偏死寂一片,唯有一根粗壮的大柱笔直地伫立其中,隐有贯彻天地之势,发出荧荧冷光。

张衍稍稍靠近些许,才惊觉此柱宏伟巨大,莫说人力无法企及,便是仙家法门玄奇,要炼成此物,恐怕也需无数大能以无边法力打磨。他定睛细看,那发光的柱身之上并非空无一物,而是有无数细微繁密的蚀文盘布流转,凝神解读之下,方知其上所载,乃是万载之前九洲气机之变。

“这便是那定界针了?”他转头看向犹自远观此物的齐云天地自上古之时有人掘动地根之后,为防备后人再做此事,我东华及外间数洲之地,皆是立有此柱,以作示警之用。”齐云天颔首,目光落在那立柱上端一道镶纹上,“你我如今所见的庞然大物,不过是当年西洲修士以法力塑起的混沌泥胎,真正的定界针,还深藏其中。”

张衍虚抚过柱身,便知此物法力内敛,古老朴拙间更有能动摇地界的威能:“难怪你要我和你分身化影来此。此物对气机感应极是敏感,若是你我正身前来,只怕难免会惊动这等古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