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五十九章
五百五十九
四野荒芜而苍白,恍惚间竟像是置身于风雪中,连那种冻入骨髓的孤寒都来得无比真切。天色昏黑而惨淡,叆叇云层间有什么高垂而下,命运像是有那么一瞬间露出真实可辨的面孔,悬挂其上,飘摇欲坠。
恹恹地迈出一步,脚下便如同陷入泥泞深渊,看不见的爪牙叼住了他,要将他拖到不见天日的地方去。
“弟子自然知晓,灵穴伟力,干系山门根本,非是可轻易索取之物。世间万事,自有其因果,也自有其代价,弟子从未妄想过坐享其成。”
“有得,必有失,此乃自然之理。”
“弟子斗胆,与祖师做一个交换。”
整个人心甘情愿地下坠,无所谓风声与水声,他知道某种与自己相依为命的东西在一点点剥离远去,他却只觉得如释重负。
“记得你的承诺。”
是的,我记得的,并且一日也不敢忘怀。它是我长途跋涉奔跑之后仅存的力气,是一步一步计数着必须要抵达的目标。我怀揣着不属于我的东西而满心踧踖,也随时准备着不顾一切,人总是会做着徒劳的事情去与命运死斗,无一例外。
齐云天无声而利落地睁开眼,暗沉沉的大殿里静得只余下身边均匀的呼吸声。他的身上盖着衣纹繁密的玄黑衣袍,而衣袍的主人正抱着他安心睡去。
他将起身的动作放得极轻,环顾四周,才发现那样放浪形骸的荒唐之后,张衍仍不忘将一切打点清理干净,抱他到了高处的玉台上休息。
昨夜其实他也知不道究竟过去了多久他们不知节制地索取彼此的身体,毫不留情地肆意妄为,然后汗水混着浊液打湿身体,都是一样的狼狈与孟浪。一次之后不过片刻喘息,身体便又一次交叠在了一起,但凡还剩一丝力气,也要付诸于欲望。
以至于眼下,连手指都发酸且乏力。
殿内有种经年累月难以照亮的阴翳,唯独那些玉璧上蚀文流光明灭,四面隐有流霜似的寒意。齐云天看了眼张衍手中自己的法袍,叹了口气,披上那件稍显宽大的玄袍,抬手间水流织做薄衾替他搭盖上。
他赤脚走下高台,一步步踩过冷硬的砖石,悄无声息地来到大殿门口。
这片被封存多年的空间不辨昼夜,“天空”是极灰败的颜色,一场雨淅淅沥沥地下着,雨声落入耳中,听着也倦倦的。
放眼望去,错觉般好像还是在玄水真宫的时候。许多次自睡梦中醒来,一切就是这样静得出奇。直到现在,他终于能从茫乱的思绪中梳理出清明的头绪,以此滋生力气,去取代身体的疲惫。
“两种祭炼之法你既已明了,如何取舍,当由你自己判断做主。这盘棋,便由你替我继续走下去吧。”
齐云天在门槛前跪坐下身,静静地注视着外间溟濛的雨幕。老人的话语言犹在耳。
“我的故人一个接一个离我而去,取而代之的是一张张年轻而陌生的面孔,漫长的道途于我而言不过是重复着得到与失去的过程。旁人或许道在长生,我的道却只在山门。”
他微微抬头,回忆起最后那早已模糊的画面。老人坐在那样高也那样远的位置上,说出这番话时像是睥睨众生,这个仓促的瞬间里,却又像是只看着一人。那个人当然不是他,该会是谁呢?那样威严的老人,会也曾爱过什么人吗?
齐云天低促一笑,摇了摇头,想要扶住即将从肩头滑落的衣袍,一只手已经从背后伸来,替他重新披好,熟悉的气息随之环抱而来。
“不再多休息一会儿吗?”张衍吻过他的侧颈,声音微哑。
齐云天静了片刻,终是枕在他的肩头,松缓下来:“惦记着神水禁光的事情,总归睡不安稳。”
张衍并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