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载光阴流转,当年跪于殿下请命的弟子已成了如今殿上博弈的主事之人,当年的秦掌门与晏真人,会否便似眼下的他们一般,看着年轻的后生晚辈来到自己的面前,诉说着少年意气的凌云壮志。少年觉得自己已经长大成人,而他们看他还像是一个孩子。

既提起大比,便免不了再议上半晌门中局势,张衍与齐云天逐一对过如今世家的格局,又聊起后辈弟子中几个可塑之才,直到殿外日头渐升,他才忽地意识到自己仿佛忘了什么事情。

“……”居然又是这么议了一夜的公事。

齐云天在他一旁的位置坐着,原本正在想先前张衍提及的几个名字,抬眼时便对上对方一言难尽的表情。

他随即便意识到问题所在,有些尴尬。入主上极殿后,他已习惯了将全部心神耗在山门事务之上,除却那一次双修渡气,更许久不曾有过床笫之欢,自然而然便也就忽略了许多该有的意趣以及其间张衍的诉求。

两人闷声不吭并肩坐着,最后还是齐云天深思熟虑后先一步开口:“你若是想……”他看了眼角落的滴漏,“九院的事务还有半个时辰才会送来。”

“……”张衍失笑,随手抚过他的鬓角,“大师兄把我想成什么人了?”

齐云天转头看着他,那一眼让张衍几乎觉得,时光还未曾跌宕起伏,施然一笔间尽是温柔写意。

“你歇上一会儿吧,我先回渡真殿去。”张衍站起身来,顺手将他按回座位上,示意不用相送,“玉霄行事受挫,只怕不会消停太久,还需防着后手。”

“大约也就在这数载之间了,先静观其变吧。”齐云天稍微阖眼,轻嘘一口气。

齐云天所定祭炼玄阵之期乃是一月之后,炼阵玄符也一早送至渡真殿与昼空殿,由张衍与霍轩在主殿催动。成阵之时,但见三道玄光自浮游天宫冲天而起一道浩渺玄气,其间演先天变化,冷邃窈深;一道赤金火息,朱光翕赩,作作有芒;第三道接天真水则是罔象沛然,澹兮若海,隐有统摄四海之势,整个龙渊大泽之水为之汹涌。

沈柏霜提前接了齐云天的嘱托,撑开霜天云岳的法相镇住浮游天宫四方,也一并与高处观望此景。祭炼玄阵乃是溟沧门内大事,自不可教外派轻易窥了去。

彼时孙真人正在长观洞天补眠,忽感此变,当先投了一道法力镇住那滔滔浪潮,免得惊了自家蓄养的鱼姬,而后唤来宁冲玄一并品评。

“再瞧你齐师兄那法相,‘上清天澜’四个字,委实不差。”说罢霍轩与张衍二人,孙真人招呼鱼姬为自己斟满酒杯,与宁冲玄笑道,“不愧是四海真水之相,是块修水法的好料子。”

宁冲玄侍立在旁:“敢问恩师,何为四海真水之相?”

“令死水为活,令流水为止,令浅溪成江海,令汪洋成点滴。以一己之心可代四海之心,念起而潮生,意动而淹天地,可谓之四海真水之相。”孙真人懒懒道,赞许之余又有几分感慨,“如今观之,确实了得。”

宁冲玄颔首。

孙真人饮尽杯中酒水:“说来,那日云天曾与我说起,待得局势稍稳,你也可入渡真殿灵穴修行,以参上境,”他笑望了一眼自己一贯无甚表情的弟子,“大约也就在这百许年间,如何,可准备好了么?”

“是,”宁冲玄郑重一拜,“弟子定不负恩师之道。”

孙真人笑了一声,向他招了招手,宁冲玄随之迁就着俯身,任凭少年抚过自己的发顶。“啧,怎地是为师之道,你自己的道呢?”孙真人揶揄取笑。

宁冲玄的神色坦然且平静:“弟子与恩师既是一心,那便是一道。”

第五百零二章

五百零二

三殿灵机周转,卸去最初时的猛烈之势,逐渐趋于稳定。法力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