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瀛岳沉默片刻,老老实实回答:“周佩师姐也出身骊山派,此番骊山派来人,若由我去接待,只怕与她撞见是在所难免之事。我曾经倾慕于周师姐,但到底身份有别,无有来日,这般贸然相见,到时只怕多有尴尬,还请师兄饶过我这一回吧。”
这是这七年来关瀛岳主动在他面前提及周佩,周宣听着,欣慰意外之余亦有些唏嘘。不过只要关瀛岳肯看开,那一切都无不可。需知关瀛岳禁足于玄水真宫七年,他也跟着守了七年,如今颇见成效,实乃大幸。
话说到如此份上,周宣也不再勉强,与他絮说过几句修行上的琐屑后,便急着往紫光院去议定一些待客之礼,只怕没有十天半月难以回转。
目送着周宣远去,关瀛岳终于面无表情地迈过大殿门槛,行走至外间的台阶前。
他仰起头,阳光大刺刺地落入眼中,扎得眼睛微微作痛。七年,这七年里,莫说是玄水真宫,便是自己修行的洞府,他也极少走出。毕竟,无论或大或小,都是笼子而已。
关瀛岳往前又行进了几步,眯起眼,以确保自己能将悬于玄水真宫上空极高处的那个黑点看清那枚象征玄水真宫主人身份的玄水印织出一片无形的天罗地网将整座宫阙笼罩,周宣正是靠着此物,这些年将玄水真宫锁得密不透风。
他神色间依稀露出几分惘然,但眉梢眼角不过松弛片刻,便已因为坚决而绷紧。他将握成拳头的手缓缓松开,掐做法诀。
清澈的水流自他周身盘绕开来,腾如龙蛇,不断分散聚拢,一直漫向高处。
关瀛岳闭了闭眼,猛地催动法力,于是那些水流便如藤蔓般缠绕上了玄水印,将它牢牢擒住,困在一个水球之中。法印自身所蕴之力不断对抗着外界的干扰,一时间双方相持不下。
周宣的法力比之昔年齐云天终是远远不如,玄水印之力到底有限。但关瀛岳却丝毫不敢大意,只以法力缓慢化解法印的力量,以确保不惊动离开的周宣。他修《玄泽真妙上洞功》,最擅长地,便是这般以柔御刚。
如此僵持了数个时辰,玄水印周围的清光渐渐黯淡,被水流托着,缓慢落入关瀛岳的掌心,上面“沧玄水敕”四个字古朴浑厚。
关瀛岳得了法印,却并无离开玄水真宫之意,而是驾着遁法,横穿过三生竹林,来到天一殿前。
庄严巍峨的殿宇沉默地与他相对,像极了他与自己的恩师齐云天初见时所感受到的压迫。
像是被人居高临下地俯瞰。
面前浮兀着一层半虚半实的禁制,光影飘渺,像是一层薄薄的雾。周宣与他说过,自齐云天去往上极殿主事后,此地便被封锁起来,不许旁人轻易初入,齐云天昔年的一些旧物也被一并封藏其中。
关瀛岳收紧发抖的手指,催动玄水印,与殿前的禁制贴合。
那一瞬间,仿佛钥匙喂入与自己严丝合缝的锁芯,整座大殿外的禁制冰消雪融。迷雾散开,露出玉砌的台阶与紧闭的殿门。
第四百五十八章 四百五十八
自踏入天一殿的第一步起,关瀛岳便感觉到了某种古奥的威压迫自眼前,连带着某种荒寒的凉意蔓上脊背。他深吸一口气,只觉得肺腑都要为之冻结。
很难想象,他的恩师曾经在这样森寒的殿宇里度过了数百年的光阴。
脚步声在空荡的大殿中回响开来,殿中并无灯火,一时间难以视物。关瀛岳一边走近,一边要从袖中摸索出一颗明珠照亮,却忽地听见了某种断断续续,难以成调的曲子。那声音并不婉转动听,稚嫩得仿佛孩童在哼着歌谣,还伴着水声。
谁?
他警惕地顿住脚步,将手中的明珠浮空,照亮一方。
微弱的珠光扩散开来,将殿中的圆池照亮,那里是一切湿寒水汽的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