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子,秦墨白与齐云天都不是省油的灯,别把好不容易钉下的暗桩废了。”

琳琅洞天从未像近来几日这么黯淡荒芜,水池里的莲花寂寞地开谢,似也渐渐褪去了颜色。

榻上的女人醒过来时没有一点表情,她的目光涣散得厉害,脸色惨白,直直地望着空茫的某一处,像是一株枯萎的植物。周崇举放下手中的丹经,却不敢轻易出声,只默默坐在榻前,握了握她发抖的手。

“周崇举。”女人的目光没有挪动,但她知道守在自己身边的是谁。她没有露出一贯刻薄嫌恶的神色,也没有挣开他的手,只用梦呓般轻的调子开口,“大师兄死了。”

周崇举握着她的手:“我知道。”

“大师兄死了。”秦玉依旧用极低,极低的声音重复着。

“但你还活着,阿玉。”周崇举静静地提醒。

“是吗?”秦玉仍旧是茫然的,仿佛还未曾彻底醒来,口吻飘忽得有些神经质,“可是大师兄死了啊。”

周崇举耐心地守在她身边,不厌其烦地回应她一成不变的话语:“难过的话,就哭出来吧。”

“你会看我笑话的,你是来看我笑话的。”秦玉的目光仿佛望着极遥远的过去。

“我会假装没看见的。”周崇举低声道。

女人的目光抖了抖,一开始仿佛还带了些固执,但泪水却不受她控制地涌了出来。她把自己一点点蜷缩起来,像是个怕极了的孩子:“周崇举,大师兄他死了……”

周崇举终究还是弯下身抱住了她,拍着她的肩膀,在她耳边轻声开口:“可是你要好好的,他也一定这么希望。”

殿内的呜咽声伴随着一次又一次重复的话语渐渐低了下去,钟穆清沉默地站在水帘之外,透过那一丝缝隙看着憔悴的女人在自己丈夫的臂弯间沉沉睡去。这个女人总是活得任性又鲁莽,固执而妖娆,所以才会在命运面前撞得头破血流。她需要一个为她守住那些过去的人,她已经拥有了这样一个人。

齐云天觉得,自己在一段暗无天日的道路上奔跑了很久很久,他依稀知道,有什么东西在追逐着自己,所以只能不停地奔跑,听着尖锐的风声呼啸刮来。他绝对不能被追上,追上了,他就输了。

然后他醒了过来。

伴随着猝然停下的落空感,眼睛似还不能接受突如其来的光线,他抬手在眼前挡了挡,然后酸麻的身体倾诉起疲倦。大约是因为宿醉的缘故,额角隐隐作痛,坐起身时整个人都惫懒得不成体统。

齐云天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是在天枢殿的内殿醒来的,玉冠被除下,长发披散,沾了酒气的外袍也已是被换过。他有些木然地捞起垂落的发丝,不太习惯这样散漫的姿态,摸索到枕边的玉冠,就要重新束发。手指无意间触到柔软得有些陌生的枕头,不觉一愣,连忙挪开,看见底下仍压着那截缂丝布条,这才安下心来。

他整顿好仪容,按了按额角,抬手弹出一滴水珠敲在一旁的玉磬上。玉磬发出一声骢珑的脆响,稍过片刻,周宣与关瀛岳便应召入内。

“弟子拜见恩师。”他二人齐齐行礼。

齐云天不动声色,只沉着目光在他二人之间来回打量。他自己的弟子,他心中倒还有数。

“说吧,有谁来过?”他淡淡开口。

周宣闭口不言,关瀛岳觉得奇怪,但齐云天的问话不可不答,只得主动上前坦白:“启禀恩师,是渡真殿主。”

这可不是我说的了。周宣心里暗暗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