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子受教。”

“千山不过脚下路,万险大可从头来。唯恐多情相思苦,一寸丹心任剪裁。”秦真人低声沉吟,声音自高处传来,似有些唏嘘,“窈儿既有那个心,便是周崇举门下又如何?为师自会逼他就范。总归不会叫玄水真宫那小子得意了去。”

珊瑚为柱玉为璧,云母砌阶琉璃窗,虽是一座水下洞府,却修葺得不输玄门大派的仙家洞天。此刻这座洞府外设了八八六十四重禁制法门,将内里一切灵机变动全部封锁,叫人觉察不到一丝一毫端倪。

这沉鱼渊乃是三泊千里之外一极隐秘的福地,馥郁灵机尽在水下,从不曾轻易被人窥了去,现下加之诸多禁制,更是无人能靠近。

唯有一白衣少年独坐水边,面无表情地闭眼吐纳,似在等待什么。他虽看着年轻,却自有一派出尘傲岸的风骨。

“大师兄!”遥遥地有人唤了一声,随着话语,一道遁光落地,一尾黑蟒显露出来,逶迤到了少年道人面前,“叔父和恩师可出关了吗?”

白衣少年睁开眼,并不见多少不悦,只是转头冷眼扫了眼那尾口吐人言的黑蟒。

黑蟒被他这一眼看得打了个哆嗦,赶紧化作人形紫衣高冠,俨然是一派公子王孙的模样。人样虽好,不过偶尔他还是习惯原形,谁知一时间竟然忘了自家大师兄最不屑这等妖修做派,险些得罪于他。

见对方老老实实化为人形,少年道人这才开口:“按恩师所言,再有半日,那摄空幡便可功成。”

“那我到来的正是时候。”原形乃是黑蟒的年轻人不觉一笑,“我与叔父已经许久未见,本还担心来迟,不能向他老人家问安。”

少年道人不曾接口,继续专心打坐。

黑蟒走近水边,眼中大有兴奋之意:“我来时见溟沧诸人攻打三泊,端的是好架势!好威风!可惜他们却不知这一招请君入瓮正需他们急功近利才能成事。叔父与恩师真是好谋算!”

他说得不觉有些心潮澎湃,但见身边同门一派无动于衷,不觉一撇嘴:“大师兄难道不替恩师高兴吗?说来你本就是那溟沧出身,莫非……”

他还未来得及说完,就感觉一道极锋利的气机自耳边擦过,随即发冠摔落,披头散发好是狼狈。他赶紧一缩脖子,险些被吓回原形,知道自己又说了不妥当的话。恩师固然严厉,但亦有慈爱之时,可以与之畅所欲言。自己这位大师兄,才是无时无刻不板着一张脸,这里一处规矩,那里一处体统,根本开不得玩笑。便是恩师都被他管着,一月只得饮酒两次,自己哪里敢造次?

真是一个太冷太荒凉的梦。

那些场景无论再过多少年也历历在目,那些血色从来不曾散去过。意识被冰凉深沉的水淹没,沉溺于极黑极荒芜的地方,整个人如同被锁在万里冰封间。寒冷来带的疼痛远比刀刃更清晰,也更折磨人。

“有趣,有趣,你心魔加身,竟也能来到我的面前?”

心魔,原来那些无可奈何的往事经年累月,已酿成心魔。可又有什么办法呢?

隐隐约约间,仿佛有人在耳边絮絮低语,说的,仍是那些念及过无数次的话。他们说着大势,说着情理,说着不得不为……不错,不错,棋子其实永远也跳不出棋盘,任何人也跳不出天意这盘棋。

天意啊,天意从来高难问。

这样的无尽荒寒中,唯有手中依稀握着一点仅剩的余温那温暖柔软而虚无,叫人怀疑是否真的拥有过。

齐云天紧闭着眼,任凭自己沉浸在深渊之中,手中是一截石青色的缂丝布料,仿佛何人衣袍的一角。

第四十三章

“来,且尝尝我这里的茶。”

玉床上端坐的鹤发老人怀抱拂尘,和蔼微笑,注目于对面玉椅上那突然到访的年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