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穆清轻车熟路沿着浮桥走向临川殿,他先前受秦真人之命将门中几名女修托付于方洪,让他带领那几位师妹前去三泊除妖,如今诸事已毕,特地回来复命。说来亦是奇怪,自家恩师先前并不主张门下前往三泊,如何眼下又准了。
他行至大殿门口时,正见封窈从殿中告退,依礼问候了一句:“封师妹。”
封窈仍是那副淡淡的样子,只是眼眶发红,仿佛是才哭过。她见了钟穆清,却也依旧冷静自持,行礼道:“钟师兄安好,我先行一步。”
钟穆清点头目送她离去,心头却已明了了七八分封窈一贯得秦真人喜爱,如何会入得一次临川殿便哭着出来?十有八九是因她坦明了对那丹鼎院张衍的心意,引来恩师大发雷霆。他不过片刻便收回目光,只觉得封师妹这般明知故犯,确实是有些不懂事。倘若她心系的是旁人,恩师又岂会不允?
他入得殿中,还未来得及行周全礼数,秦真人的声音便已响起:“既回来了便过来陪为师说会儿子话吧。”
秦真人的声音里似有些疲倦之意,钟穆清心里揪了一下,最后还是入得水帘之后。
秦玉阖着眼,眉头微蹙,神情犹带了些叹惋,却不似如何发过火的样子。她抬手按了按额心,轻叹一口气:“你此去如何?”
钟穆清连忙回禀:“皆已妥当。我琳琅洞天门下哪个师妹不是美玉良才,无论涌浪湖还是碧血潭,两边主事之人皆是抢着来认领。”
秦真人这才略微笑了下,钟穆清看着,觉得心下稍安。
“我琳琅洞天的面子,他们还不敢不给。”秦真人冷声开口,放下手睁开眼,目光落在面前的一池莲花上,“三泊,三泊……我本不欲插手这三泊之战。若非这三泊旧事,大师兄岂会被那秦墨白除去弟子籍?”
钟穆清自秦真人口中冷不丁听得大师兄三字,不敢多说一句,唯有抿紧唇。
“勾结妖修,呵,好一个勾结妖修的罪名,真真是冠冕堂皇!”莲台上端坐的女人随手一挥,一池白莲花瓣尽碎,“当初他分明与我道,助他登极掌门之位,便可保大师兄无恙!哪知事后,亲手逐大师兄出了溟沧永不得归的也是他!”她咬着牙,似有股情绪哽咽再喉,“……全都是他。”
钟穆清屏息凝视,大气不敢喘一口,只恨自己为什么要多生了这一双耳朵。
自家恩师口中的那位大师兄,他自然是有印象的。当年门中那场大乱,他亦经历过。只是这些年随侍在秦真人身侧,对方很少如此直言不讳地与他提及旧事,更勿论是以如此失态的模样。
方才封师妹究竟与恩师说了些什么?
钟穆清只觉得口中微涩,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秦真人发作过这般火气,神色终是一点点冷却了下来,忽地道:“穆清。”
钟穆清一拱手:“弟子在。”
“可是骇着你了?”秦真人和缓了目光,向他一笑,“方才与窈儿说了几句话,忆起一些前尘旧事,不觉有感而发而已。”
“恩师哪里话。”钟穆清低头诚恳道,“弟子只望恩师诸事顺心,无所烦忧。”
秦真人若有所思地注目于自己的弟子,看着昔日少年如今也长出一派临风玉树之姿,抬手抚过他的发顶:“说来,穆清心中可有思慕之人?若有,不妨说来,师父一并替你们做主便是。”
仿佛有极锐利的锋芒在心头割了那么一下,钟穆清万幸自己此刻低着头,才终于得以平缓开口:“弟子……弟子一心向道,惟愿静心修玄,得成正果,以不负恩师厚爱。”
秦真人闻得此言,不觉一笑:“如此也好。我辈求道,虽不必做到那太上忘情,但若能不沾染情之一字,未尝不是一件幸事。”
钟穆清如鲠在喉,声音却极平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