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间竟总是能看见那个漆黑挺拔的身影。那个酷似张衍的假象。
“为什么?”一步步走下高高的长阶,四面再无人迹,只剩风声。齐云天转过头,眼中映出阴晦的天穹,森然的宫殿,与镇定的青年,“你可知入那四象斩神阵意味着什么?”
张衍笑了笑,默然颔首。
“既然知道,为何要这么做?”齐云天渐渐撑直身体,冷峻开口。
张衍眼中似有一种情绪鲜活了起来,声音一低:“因为老师,仿佛并不愿意再看见弟子。您虽不说,但弟子心中有数。您在躲着我,或者说是,厌弃我。”
齐云天紧抿着唇,压抑着那一丝细微的颤抖。
“老师曾与弟子说过,若是想做什么,那便尽管放手去做。”张衍微微抬起手,又在触碰到他之前放下,“老师放心,此番乃是弟子自行请命,无论成败生死,都无损老师声誉。弟子此生,固然渴愿天地大道,但同样希望老师遂心无恙。”
“够了。”齐云天听着这样恳切的言辞,倏尔轻笑出声,转身掩去苍凉的哀色,“不用再说了。”
记住,不过是区区假象,无需动容,也不值得动容。
他张了张口,最后的话语轻如游丝。
“你既有此心,那便去吧。”
第三百四十六章 三百四十六
自上极殿回返玄水真宫后,齐云天便闭关天一殿,再未见过张衍。
他放任自己跪坐在一片昏暗中,北冥真水四面铺开,寥落而萧索地流淌着。天一殿外,是淅淅沥沥接连下了不知多久的雨,雨水打落在飞檐上,每一下都教人心惊。他不需要外出,也知道自殿外望去必是一片惨淡的苍青色。
这不过是一处困住自己的假象,一切都毫无意义。
他当不嗔,不念,不动心。
齐云天始终保有着这样的念头,这也是此时此刻他唯一能保有的念头。仿佛只有死死地抓住了这个念头,呼吸才有了着落,一口气息才得以苟延残喘。
四月里的雨,总是泛着清寒,那寒意悄然蔓进殿中,竟教人冷到了骨子里。当然会冷,一颗心放得平静如死,又如何还能流出温暖的血?他茫然地抬起头,目光随意落在大殿的一处横梁上,竟也觉得那横梁像是冷嘲的眉眼。
其实就连眼下他将自己困锁的这座殿宇也一样是假的。
“时辰已到,老师可要前往南荡泽?”
殿外传来的声音打破了一室寂静,齐云天只觉得心中一凛,像是有刀擦着颈侧刮过。
他一点点强迫自己用力收紧手指,他知道自己总是能做到的他此生已经遇见过太多太多难以逾越的坎,但他终能迈过去。这一次也不该例外。
跪坐得太久,膝盖麻木得失了知觉,站起身时脚下险些有些站立不稳。齐云天下意识扶住身旁的立柱,但下一刻便将手收回,依靠着自己的力量站直。他掸去衣袍上的褶皱,重新找回了泰然自若的姿态,他本就应当如此。
他一步步走出大殿,与那个等候在殿外的黑衣青年正面相对。大约是多了一重玄水真宫门下的身份,这样一个张衍,与他所认识的张衍,终归有些出入。师徒的名分让他们之间更为亲近,却也因礼数而疏离。
这个叫人心绪不宁的幻境从这个张衍的存在开始就全然乱了,既然自己无法动手,那就顺着这场幻境推动下去又何妨?这个人要生便生,要死便死,要入阵便入阵,要妄为便妄为,与他何干?他又何必被这等皮相束缚?
所以你就要放任他去死,放任他丧生在那等凶阵之中?
恍惚间仿佛有声音这样在心底发问,问得轻巧,却教人难以启齿回答。
“为师再问你一次,”齐云天看着他,口吻是一个长辈应有的和蔼,“当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