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鼎院后的湖泊深处坐落着一座古旧鱼楼,乃是掌院周崇举日常起居修行之处。鱼楼外一道廊桥浮于水上,执事童子们平日里便由此往来于鱼楼与前殿,送来炼丹制药所需的一应杂物。

周崇举正审度着面前几株仙藤的品质,忽觉远处有一股锋锐的灵机驰来,不觉摒退了侍立在一旁的童子,转回楼阁中布下两杯刚泡好的清茶。

他这厢方才坐下,张衍已是一袭黑衣凛然,踏入正厅。他神容冷淡,不见更多表情,却难掩一身气势。周崇举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好奇道:“听说你这一个月乃是出去拾掇魔宗,怎地回来这么大的火气?”

张衍在案几的另一侧坐下,径直灌了口茶,随即淡淡道:“无事。”

这便是有事了。周崇举这么想着,倒也不点破,只默默地看着自家师弟面不改色地将一盏滚烫的茶转眼喝了个干净,寻思着对方稍后要说的该是何等大事。

“师兄之前曾同我说,”张衍也没料到那茶还没凉,好在他修习力道,练就一身刀枪不入之躯,倒也无所谓区区滚烫茶水。他压下喉咙里那丝火辣辣的疼,沉声开口,“你与琳琅洞天不和后,曾送了一只灵鹊给她。”

周崇举不意竟是这么一个开头,愣了愣:“不错。”

“然后那只灵鹊啄碎了琳琅洞天的莲花,秦真人便怒气冲冲地来找了你。”

“……是。”周崇举虽不解其意,仍是点头应了。

“那如果……”张衍顿了顿,神情有那么一瞬间细微的动容,好似一尊渡了釉的瓷器皲裂开一丝缝,话语难得有些迟缓,“那只灵鹊不是啄碎了区区几朵花,而是毁了秦真人某件心爱之物,或是说……伤了,害了她看重的人……师兄该当如何?”

周崇举连忙摆手摇头:“那我眼下也没法坐在这里同你喝茶了。”

张衍抬眼看着他。

“阿玉这个人,对喜欢的物件倒还好,从小到大,她那些个师兄什么好东西没送给她过?若是毁了什么,气一气也就罢了。”周崇举捧着茶与他感叹,低头苦笑了一声,“但若是动了她看重的人……我这般与你说吧,当年门中大乱,那凶人破门而出,勾结妖修,掌门意欲革除其弟子籍,她沿着浮游天宫的台阶一步一磕头地跪到上极殿前,求掌门收回成命。然而法旨已下,岂容更改?那以后……她便处处与掌门过不去,背后更是使了不知多少手段。后来我为此与她大吵了一架,她一意孤行,我不敢苟同,彼此失望后索性和离,不相往来直到如今。”

“秦真人与那凶人……”

周崇举知道他欲言又止是想问些什么,主动道:“不是你想的那样。阿玉虽是前代掌门之女,但我那位岳父泰山却并不看重于她。她小时候便是由她那群师兄们带大的,那个人年纪最长,对阿玉来说便如父兄,他若出了什么事,阿玉自然第一个要闹起来。”说至此处,他自觉多说些不该多提的陈年旧事,也就索性止了话头,转而问道,“好端端地,怎么会想起问这些?说来,你与玄水真宫那位如何了?”

张衍不置一词,只看着手中空了的茶盏,半晌后才挤出一句答复:“他不肯见我。”他微微闭了闭眼,似乎这样一个句子于他而言像是扎在心头的一根刺,“这一次是我对他不起,他不见我也情有可原。”

“你虽说是情有可原,但心里到底是介意的。”周崇举哪里不明白他的意思,“可你们究竟是为了何事闹成这般样子?玄水真宫那位我不大清楚,但你这般样子我却是第一次见。你这么多年,又何曾说过对不起谁的话来?”

张衍并不答话。

周崇举等了片刻,见他不肯坦白,自然也无法勉强,只得道:“之前原以为你已是想通了,如今瞧着,反是更有几分执拗……那我便只问你一句,你对玄水真宫那位,究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