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注视着那五个字,目光恍惚了一瞬,最后自袖囊中取出一份青玉书简。
玉简入手温润,抖开的那一刻,清光流泻而出,上面尽是端方从容的字迹,一句句俱是对紫霄神雷这门神通的注解。再往后,便是对紫霄神雷网的批语。修习神通时自经罗书院所借典籍俱已奉还,唯独这一本齐云天为他摘录的记要他好好地留着。
张衍记得那时他们在墨阁里逗留了足有个把月,才将一室之书清点完毕。那时齐云天曾与他说过,他如今修习的紫霄神雷不过筑基之用,还不算完全,需得待入得元婴境界,法力足够浑厚后才能真正一展其威。
“再往后,法力渐深,能御雷霆千百,那便可修‘紫霄神雷网’了。此法重在一个网字,外网锁住一片天地,内网困顿敌手四方,雷霆之力纵横交接,最后集于一处,威能之大,远胜九岳清音等神通。”
齐云天……自离开溟沧后,一路闭关静修,又任凭心思扑在诸多杂事之上,可这个名字终究还是猝不及防地扎过心头。
不思量,又复思量。一颗心浑浑噩噩的时候,想起的还是齐云天。
捏着青玉书简的手指一点点收紧,但他最后还是选择用那些力道震碎了面前的石案。手指一松,书简便这么摊落在膝头。
楚牧然口口声声称呼他为掌门师兄时,他便忍不住地想,倘若有一天,那个人登极掌门之位,自己当也是该唤上这么一声的。这样一点念头牵扯出那个不曾启口的名字,竟也带出一丝疼。
张衍往后一靠,枕着冷硬的石壁,目光茫然地落在洞府穹顶的雕文上。
他自觉有些好笑,又不知是为何发笑,这笑也全然不是因为欢喜,只教人觉得自嘲。
“小老儿不收门徒,平日里寂寞得紧,也就只有这些小家伙陪着。”
是吗?是了,其实是很寂寞的吧,那样宽阔的玄水真宫,除却不录门墙的两个弟子,除却半开灵智的鱼虾,便再不剩什么了。日升月落,潮涨潮退,光阴与海水都寡淡得毫无颜色,将人围困其中。
确实是想他的。听说有好茶想起的是那个人,瞧着那些听凭使唤的小虾想起的也是那个人。想起那个人坐在炉前煮一壶新茶,想起那个人偏过头来与他说起细碎的小事。张衍从未想过有些情绪会如此愈演愈烈,像是一瞬间沸腾的潮水,铺天盖地而来,将人淹没时,四面八方俱是散落的衣香鬓影。
他从前也会想起那个人,却不似这一刻那么聚沙成塔,滴水穿石。
一口气积压在胸臆里,长长地呼出,再睁眼时,只觉得人也要随之沉到极深处去。
张衍抬手按在心口上,分辨着某股温和细腻的力量流淌过心头。
坐忘莲,坐忘莲啊……是在魔穴时的事吗?从魔穴出来后,那人便携了范长青前来照拂他三泊之事,仿佛正是从那时起,那个人的态度便是温和里透着纵容。
他终是拂袖起身,收起青玉书简,往洞府外走去。
章伯彦又在神屋山附近晃荡了一圈归来,正见到张衍坐于苍朱峰上一座凉亭里,不知在捣鼓些什么。他自觉张衍自郁穆观一行后便有些异样,但又说不上哪里不同,只觉得这样的张衍,有别于十八派斗剑上那个人挡杀人的张衍,那些杀伐果断褪去后,也许还有那么一点柔软心肠。
柔软心肠……章伯彦嚼吧了一下这个词,抖了抖鸡皮疙瘩,又把这个可怕的念头咽了回去。
凉亭附近以法力唤来了雨幕,下了场淅淅沥沥的雨;又以水行真光聚出了一泊池塘,生出一池未开的风荷。张衍坐在亭中,盯着那些花苞,神色肃穆而专注,仿佛那是多么教人值得在意的东西。
“你这是……赏花?”章伯彦觉得自己实在无法把张衍与这些事情联系起来,或许对方其实只是在参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