续追问下去,只觉得这场雨似下得更大了些:“是,弟子明白了。弟子这便回功德院去。”

齐云天知她素来是个有分寸的,无需自己多言,转而吩咐周宣:“你也下去吧。”

“是。”

齐梦娇本与周宣就要一并离去,然而走出两步,到底还是不能完全放下心来,忍不住回头又看了一眼自家恩师。齐云天有些出神地望着这场雨,并没有注意到她的回头,只留给她一个静默而端然的侧脸,一缕蔓上唇角的笑遮掩了他的全部情绪,以至于教人觉得疏离且遥远。

她觉得心头莫名一酸,但到底还是选择沉默,拉着周宣一起走出凉亭。

周宣替她撑开那把云伞,遮过头顶,与她走出三生竹林,往碧水清潭走去。晨起时这场雨还带着这个时令应有的细软,眼下也渐渐滂沱淋漓,浇出一片迷蒙。

他初至玄水真宫时还是个懵懂不知事的小儿,如今的个头却已是比齐梦娇还高了,眼下这么撑着伞并肩走着,倒教他生出几分应当顶天立地的感觉。然而齐梦娇显然并没有注意到他有意无意挺直的身板,仍是有些愁色地望着远方。

周宣小心翼翼地瞥了她一眼,最后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显得不那么刻意:“师姐是在为恩师发愁吗?”

齐梦娇简单地恩了一声,皱了皱眉:“恩师虽然不说,但我看着,总觉得他有些难过。”

周宣回忆了一下齐云天的神色,却并不太能明白那笑与笑之间的区别,只听着齐梦娇的语气,终是忍不住更小心地发问:“师姐那么喜欢恩师吗?”

齐梦娇注目着碧水清潭上一片片扩散的涟漪,漫不经心地点点头:“对啊。”

周宣心里猛地一沉,像是被这句话压得抬不起头,也翻不了身。

“你会不喜欢自己的父亲吗?”齐梦娇仿佛觉得他这个问句来得极为奇怪,“我虽少时失怙,但有幸遇见恩师,恩师便如我父。”

周宣忽又觉得压着自己的那块石头变成了上浮的水泡,啪的一声破了,整个人随之松快了起来。他将伞又往齐梦娇那边斜了点:“我瞧着张师叔的事总是教恩师很发愁。”

齐梦娇叹了口气:“恩师这几年,我瞧着总是有些郁郁的,原以为张师叔回来能来看看。可惜听雁依妹子说,张师叔这一去便不知何日才归。”她瞧了眼周宣,认真叮嘱,“恩师虽眼下不大理事,但我等万不可有所懈怠,以免再如当初一般,被人捉了短处。”

“师姐放心。”周宣点点头,“我知道该如何做。”

铺开一卷素绢,提笔饱蘸了墨,原想默上一篇烂熟于心的道经,不曾想落笔时,猝不及防写下地却是个“衍”字。

齐云天微微一怔,随即搁笔,终是失了再写下去的兴致,任凭风将纸张与白绢吹乱,散落一地,如同错了季候的雪。

如此突然地离山,还携了亲传弟子一路,想来不是小事,且还要以百年计……他一手支着额头,细细想来,心中转过几个念头,仍有些不确定。若是要为避一避斗剑得胜的风头,倒也无需还带上弟子远行,只怕此事,掺了几分浮游天宫的手笔在其中。

思及此,心中稍微安定了些,只是安定之余,又觉得心头有些空落。

若是在往日,径直往浮游天宫走上一趟,总归能知道些什么,而如今却是不能了。纵使自修得元婴法身后,那些事务打理之权随着正德洞天的闭关重新一点点归交到玄水真宫,但他仍是知趣地不碰。

是的,还不能碰,也不能急,这也许是又一次的试探,试探自己对权力的迫切。一步步行至今天,一步也错不得。

想罢了这些,沉淀的思绪里便终是只剩下了张衍。

齐云天阖上眼,大雨冲洗出的寒凉教人有些倦怠。张衍不曾传信过来,想必自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