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衍自入得极天星石之内,便感觉到一股威猛无俦之力环绕四方,便是连他体内那股北冥剑气亦是被牢牢压制。

他听齐云天说起过,这极天星石内蕴灵机不逊浮游天宫,若是斗剑结果顺遂,当可借着星石现世的三载借其中灵气修行。

齐云天……是了,尽管反复放空心绪,反复警醒自己,他仍是忍不住想起那个人。

身在这斗剑法会,又如何能不想呢?如何能不想,当年那个人是如何在这极天之上厮杀血战,又是如何在那些飞石罡风中奔走周旋?这满目荒凉的乱石碎岩上,会不会还有那一块溅着那个人当年留下来的血?

光是想想,都觉得五内俱焚。

他随手灭去前来找他寻仇的玉霄弟子,连带着将那些碍事的魔宗一并斩杀,最后与元阳派杨氏夫妇和钟、洛二人汇至一处。杨氏夫妇直言那风海洋神通惊人,力不能敌,他不作声地听着,心中不过一哂。

此番极天之战关键,只在寻到能收纳钧阳精气之宝钧阳壶。若得此物,所得符诏方有意义,否则再战都是无用。

此时大家各自在这片峰头安顿下来,打算调息一番,以备再战。

然而一瞬之间,星石之类忽然翻卷起滔天黑水,无数灵机倒卷。飞沙走石间一片天昏地暗,唯有大浪涛声如雷霆,振聋发聩。此时极天之争不过才开始不久,竟有人在这星石之内冲关破境,引发如此动荡。

思来想去,也唯有一人能到如此地步。

张衍心中沉吟,忆起那夜月下那人,微微皱眉。沉思间,他只觉一阵金火之气逼近,抬头看去,果然是霍轩也来与他们会合。

“诸位,想来方才那异象也是瞧在眼中,由那灵机外象之上判断,当是冥泉宗风海洋踏入三重境内。”霍轩甫一落地,便急急上前一步,“霍某以为,此人多半是借了钧阳精气之助,方能有此突破,如此看来,那钧阳壶极有可能在此人手中,当趁其方才破境,功行未稳之际,设法诛杀,除此大患才是。”

待得体内精纯之气反复养炼过几轮之后,终是将那股滞涩于深处的阴晦之感压下去几分。齐云天于入定中醒来,徐徐地将外放的气机尽数收敛,顶上罡云通透明澈,法力演化的北冥真水沿着台阶蔓上,温顺地环绕在他身旁。

齐云天看了眼在趴在台阶上熟睡的真灵,也不扰她,重新阖目吐纳,便要继续调息,却被一点并不明显的水汽灵机惊动。

那灵机是他再熟悉不过的,在那些少年的岁月里,这灵机曾伴着他研习道经,修炼功法,是温厚且稳重的存在。他蓦地起身,顾不得那些未曾收束的法力,踏着清波水浪奔出天一殿,宽大的衣袍在身后飞扬成一片天青色。

然而殿外空无一人,雕琢精致的长阶仍是寂寥的模样。

唯有一方白玉小盅盛着一簇火苗搁置在檐下,提醒着他方才并非错认。

他俯身拾起那物什,有些失神地注视着那摇曳的火苗是的,他知道这是什么。门中弟子在去往斗剑法会前,都需点上一盏心火,昭示生死。许多年前,他也曾在上极殿点燃过这么一盏。

而这一盏会被送到玄水真宫,会是谁的……不言自明。

齐云天一动不动地瞧着那一点艳烈的颜色,眼中似有几分松弛之意。他如释重负地背靠着大殿门槛缓缓坐下,然而那些宽心与欢喜不过翻涌出了一瞬便沉淀了下去。他恹恹地闭上眼,除却握紧那方白玉小盅外再无更多办法。

原来已是被厌弃到了如此地步……

他抬起手,借着惨淡的月光看着自己的掌心与指尖,苍白的月色从指缝间漏下,错觉般有种霜雪的冰凉。

这样一只手,究竟还能抓住些什么呢?

第二百二十一章

二百二十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