努力想从那些支离破碎的画面里抠出些许蛛丝马迹,偏偏那些记忆竟又闪现得飞快。最后在浑浑噩噩的思绪中浮出的,竟是一段太过久远而寡淡,以至于险些就要被忽略过去了的话语。
一切暗示得如此分明,而自己竟懵然无知。
“大师兄待你,是不一样的。你与大师兄虽无师徒缘分,但他对你之事一直记挂着在。当年大师兄听说你的名字后,还特地询问了一句是哪个衍字。”
宁冲玄曾与他这样说过。
胸口一阵激荡的疼痛逼得人不得不自识海中挣出,齐云天睁开眼,有些狼狈地拭去唇边血迹,低低地喘息着。他入道数百年,修行上从未遇到如此棘手的阻碍。体内始终有一股浑浊之气盘转,让人无从调息。
怎会如此?是因为那旧伤,还是因为……
他忽地闭上眼,不愿再想下去。
第二百一十六章
二百一十六
雨是忽然落下来的。
明明前一刻还是晴空万里,转眼间便有阴云浪潮一般涌来,笼罩过承源峡各个山头。一阵潮湿的风呼啸而过,还不等人分辨清泥土与草木的气息,暴雨已轰然而至,打落在地,泥水高高地溅起。
张衍却懒得去分辨这样一场雨究竟是魔宗所为还是旁人搞鬼,他笔直地立在这片大雨里,听着雨水将宫观屋檐敲打得劈啪作响,连带着那些风铃声也一并大乱。雨水顺着他的发顶流落过脸颊,视线被这片雨幕迷湿。这样大的一场雨,远处那些殿宇的轮廓早已模糊,浮兀成一片峭楞楞的影子,飘曳在天地之间。
雨……其实在溟沧时,这样暴烈的风雨是极罕见的。雨水像鞭子似的抽在肩头,湿寒的气息将整个人淋透,就好像,那一年摇光殿外一样。
胸膛里那颗脏器重重地跳动了一下,血液灌注身体,一个恍惚,仿佛那个青色的影子还笔挺地跪在雨中。
他下意识上前一步,眼前又只余一片风雨的苍茫颜色。
张衍阖上眼,手指在袖中紧握成拳,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只觉得齿冷。
张琰……好一个“张琰”。他努力想回忆起这个名字主人的样貌,可到最后也不过只剩一片苍白的印象,像是被雨从枝头打落的花。在齐云天的记忆里,那个女子连面目都是模糊寡淡的,是否正是因为如此,自己才成了那个取而代之的存在,以填补他对过往的抱憾与……与那些未能言说的情愫?
那样念头几乎是诡异地攀爬进脑海,张衍用力一摇头,将它们在生根前拔去。
可笑啊,何其可笑。
他深吸一口气,雨水呛入口中,尽是苦涩的味道。
“你说得对,我确实是有所图谋……我,想要你这个人,想要你这颗心。”
“就像你之前说的一样,你那么好,我当然会喜欢。”
“有我在,你不用那么拼命的。”
明明是那么值得怀揣在心口的句子,偏偏在这一刻亮出锋利得无从防备的刃,就要将那些柔情与温存绞成粉碎。可是又那样的舍不得,溅出的血固执地要开出浓艳的花,一朵朵尽是那些浓情蜜意。
“我并无约束你的意思。你想做什么,想要什么,尽管放手去做,放手去夺。有我在,你可以尽管任性妄为一些。”
张衍知道,不会再有人似齐云天这般待他了。齐云天待他的好,总是来得恰好,就像是一阙诗词里反复推敲后最传神的那一个字眼,再无别的可以取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