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不管我要做什么,大师兄都是会答应的。”
“也许正因为是你,所以才会答应。”
齿关因为咬得太紧以至于口中有了些血气,那样腥涩的味道终于把人从一片无所适从中唤醒。是的,自己不应该那么轻易动摇,他不应该去怀疑齐云天待他的用心,他应该相信他,相信那双因为他而柔软下来的眼睛骗不了人。
“要小心啊。那个三代辈大弟子,绝非你看到的那么简单。他此刻与你兄友弟恭,你看到的不过是一个宽和待人的大师兄;可在你看不到的地方,他是个什么样子,谁也不知道。”
“你竟不知……这么多年,你竟不知?我原以为是齐云天舍得将这般宝贵的法宝予你,才换来你惟命是从,没想到,真是没想到……那小子当真是有几分手段。”
雨水的凉意终于浸上了心头,一颗心渐渐冷却下来,不再那么仓皇地飞快跳动,他终于又找回了自己熟悉的冷静与镇定。
齐云天的手段……是啊,自己一早就看得清楚,这个三代辈大师兄心思缜密,手腕通天,洞天真人都要在他面前败下阵来。他玩弄过那么多的人心,其中会否也有他张衍的那一颗呢?
“恩师,广源派有弟子前来拜见。”
魏子宏不知张衍何故立于雨中,只觉四面八方都游荡着一股无形而凛冽的威压,于是只能在檐下遥遥地禀告。
跟着魏子宏一并前来的那名广源弟子连忙上前一步,恭敬道:“见过张真人。弟子奉恩师之命前来拜会。恩师有言,我广源派愿将符诏让与瑶阴派,还望稍后斗剑法会之上,张真人能出手相助,莫让那些欺人太甚之辈得逞。”
然而那些话语落在耳边只教人觉得无趣,张衍麻木地听着,此刻并没有什么心思去理会那位沈长老的阴谋阳谋。他抬手一挥,不想再听那些游说之言,示意魏子宏送客。
雨还在发疯似的下着,天上地下一片迷蒙的晦暗,那些远山被洗出的苍青,竟也成了一种哀色。
是真的想要去相信,想要相信那个人,也是想要相信自己,相信那些耳鬓厮磨真是因为早已将心交付给了彼此。可是如何会那样艰难呢?那些落在眉梢眼角的情意,如何会成了如今教人猜忌的模样?
张衍抬手按上胸口,摸出那个沾水却不湿的锦囊,想要握紧,却又不忍太过用力。那样小小的一个锦囊,里面装着的是一点玲珑剔透的相思。
原来,哪怕到了这种时候,自己果然还是……
他闭上眼,强迫自己将所有多余的心绪浇灭,只余下该有的坚决。这不是什么能耽搁在缠绵悱恻里的时候,斗剑法会近在咫尺,魔宗齐聚虎视眈眈,自己没有闲暇去分辨那些迷失在过往里的假假真真。
十六派斗剑……那便斗吧,斗他个天翻地覆,斗得所有人心服口服。待了结此事……
张衍低声一笑,似有几分自嘲之意。他收了锦囊,挥袖间震开漫天风雨,似要劈出一线天光。他手中是一把雪亮的法剑,剑身上一抹苍青色深邃内敛,不过一挥,那样空茫的大雨竟被生生撕开,一天绵绵不绝的大雨都为这柄剑臣服退让。
一道流水温婉地缠绕过剑身,将“长天”二字洗得冷然而清亮。
“大师兄有笛名唤‘秋水’,那此剑便以‘长天’为名,愿连枝同衾,此生与共。”
“徐游何在?”他沉声开口。
徐道人本在殿宇前观望这场蹊跷的大雨,闻得张衍传召,立时上前听候差遣。
“方才那广源派的弟子可是已回去了?”张衍冷眼打量着更远处擎丹峰的方向,想来此时,其他玄门诸派还在各怀心思地商议着对策,“那便有劳徐道友趁着这场雨往广源派走上一趟。若是那沈长老愿意立下血誓,那我出手相助倒也无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