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师侄,你好歹也曾是十大弟子之首,当知晓轻重分寸。”长久的沉默后,他拢在袖中的手收紧了又松开,掌心还留着指甲深陷的印子,“这等无稽之谈你该慎言。”
“若颜师叔真把我的话当做无稽之谈,我岂能还坐在此处?”齐云天将茶盏放下,坐得端正而从容,之前那些气机涌动甚至不曾惊起他的一片衣角,“自然,颜师叔既不愿听这等妄言,小侄便不多说了。”
他手指尚未自茶盏边缘收回,那描画着涉江芙蓉图的青瓷杯盏便被看不见的气机炸得粉碎。然而其中的茶水却并未四溅而来,反是规规矩矩地聚成一团,被某种力道牵引着悬浮在小案上。
“可惜了这套茶具。”齐云天含笑收回手,那悬空的茶水随之乖觉地落在一旁林木芳草间,沁入土壤,不留痕迹,“颜师叔何必心急,不过小小的一个玩笑。以师叔的雅量,必能海涵。”
颜真人的神色阴沉了一瞬后又归于镇静,然而道袍下的那只手依旧不自然地痉挛着:“你究竟知道了什么?”
“本来时隔多年,这些事情早已无从查起,”齐云天笑了笑,双手交叠于膝头,“可近来那些流言蜚语四起,倒教我不得不多留心起一个人来。本来此人是最该留心的,只是当初他毕竟是陈氏赘婿,十大弟子,不好妄动,时日渐远,这事情便也搁置了。眼下旧事重提,却还需从他身上入手。”
“周用。”颜真人咬牙切齿念出那个名字。
齐云天的神色平静而温和,仿佛只是在叙说一件稀疏平常之事:“不错。是以小侄日前请周师弟到玄水真宫坐了坐。”
颜真人笑意微冷:“想来玄水真宫的茶可不是那么容易喝的。你问出了什么?”
“其实什么也没问出。我所问的,周师弟一字不答。”齐云天抬起眼,平视着对面那枯瘦的道人,“但这恰恰是最好的答案。”
“他想包庇背后的指使之人。”颜真人目光微狭,咬着牙沉声道。
齐云天不置可否,继续说了下去:“这等事情本不该妄加揣测,伤了同门和气,只是周师弟事后竟去庄师弟处走了一遭,实在是匪夷所思,又或者说,答案已经一目了然。”
“这些都是你的猜测。”颜真人按下眼中的戾气,仿佛漫不经心地驳斥了他的话,“你所说的庄不凡杀害萧君又是以何为凭?”
“若无证据,我也不敢来颜师叔面前搬弄是非。”齐云天并不意外对方会有如此反应,轻描淡写地一抖袖袍,手指点向一旁的水潭,“周师弟往庄师弟洞府一行后,我便又找到了他,这一次,倒问出了些有意思的东西。”
水潭上涟漪微澜,渐渐浮现出模糊的影像,竟是跪倒在地的周用。
“不错,当初庄不凡就曾来套过我的话,只是小弟当时未曾在意。直到后来门中流言四起,才觉得不对,便暗中留意着他的动向,本打算借他离山的机会在外与他对峙一番,谁知道竟撞见了一出好戏。”水影之中周用的话语字字分明,显然是在向着谁急切述说,“那庄不凡在除妖中途使诈,似乎要置一名萧氏弟子于死地。他大概以为此事做得周全,却不曾想被我听了个大概。”
“你听到了什么?”齐云天的声音也自水影中响起。
周用仿佛不屑地放声一笑:“原来从始至终,那些流言都是庄不凡授意那萧氏弟子放出去的,为的便是中伤洛师弟和微光洞天的名声。那萧氏弟子也不知是什么来头,竟对微光洞天的颜真人极是痛恨,这才被庄不凡钻了空子。”
短暂的片刻后,齐云天的问句再次响起:“周师弟此言,仿佛当初全是庄师弟蓄意安排所致。但你既然知晓真相,为何缄默至今,为何眼下又听从庄师弟的意思刻意翻出从前的谣言?”
颜真人死死地盯着水面齐云天说问的,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