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车子边上,明楼吩咐找来码头医务室的急救箱,当着众人的面脱下阿诚的衣服,亲手给他清洗伤口,索幸是子弹擦伤,弹头并没有留在里面。
明楼沉默地做着这一切,众人在外围围了个大圈,没人敢靠近。
“她…大概和我受了差不多的伤,我离得远没看清,是…左臂。”
阿诚硬着头皮,在明楼靠近给他缠绷带的时候低声说。
明楼绕过阿诚身体拿着绷带的手停了下,感觉自己半个身体一凉,冷汗从脊背后一下子冒了出来,猝不及防。
阿诚庆幸他没有惯性地往下扯纱布,不然非得疼死自己。
明楼看向他的眼神里有了丝忐忑惊慌,阿诚看见铃木带着一个日本兵走过来。他大声说了句:“不疼,不碍事!”
铃木在明楼身后说:“这车子,我让人清洗一下吧。”
明楼的眼神冷冽如刀,他不回铃木的话,只是在余光看到日本兵的手伸向车子的时候道:“明家人的血,不需要外人来清。”
“你看阿诚都受伤了,坐这样的车子回去也不合适。我派人护送你们回去,毕竟刚那场刺杀可能是向着明长官你来的。”
明楼冷静地将绷带打结,染血的衬衣袖子撕开了也就不套回去了,半边的外套替他披上。问他:“忍的住么,能开车么?”
“能”
明楼这才站了起来,立在铃木面前。铃木只觉得似有刀锋在他眼前一闪,就如那天在76号里的裁纸刀那样,这眼神,让他心底生凉。他听见的分明还是明楼一贯沉稳的声音,可又总感到让人不寒而栗。
仿佛风生于地,挟雷霆之势。
“明某一个忠心耿耿,为新政府和日本帝国卖命的官员,就算今日真被抗日分子暗杀了,那也是我的命数。我不需要别人为我哭,也不怕有人看着笑。但是,至少我要知道我为之死的这个政府这个帝国还有一丝尊重我。”他微仰着头颅,说着头可断血可流,身不可辱。
阿诚抬头看了眼,又重新低下头。
“铃木课长究竟是要给我清洗车子,还是搜查车子?”
铃木尴尬地动了动嘴皮子,往后退了一步,他带来的日本兵也随之退到他身后。
明楼朗声道:“阿诚,开着车去后面等我。”
阿诚在车里安静地坐着,没有等很久,他就看到远处明楼身姿笔挺地朝车子走来。手上还有为他包扎伤口时弄到的血迹,未曾清洗。外头飘着毛毛雨,车前的雨刷上落了张黄叶子。身后或许有无数双敌人的眼睛注视着,然而即使有枪管对着,明楼的每一步都走得仍像是个在阳光下检阅的首长,不慌不忙,从容到一脚下去能踩死一只蚂蚁。
阿诚没有下车去迎,就像刚才车停后,后箱里的程锦云提着箱子悄悄离去时,他也是这样撑着伤了的手,头靠在车窗从反光镜里目送一样。
每一项任务里,每个人最重要的是守好自己的岗位,做好自己的事情。环环相扣,有倒下的人,就有站着的人。有冲锋的人,就有迎接的人。像他们都喜欢的定风波的下半阙:料峭春寒吹酒醒,微冷,山头斜照却相迎。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
于曼丽被郭骑云送回家的时候天全黑了。郭骑云没有进来,于曼丽进门后也没有开灯。
明楼就坐在黑暗里,等了很久了。他看着她用右手拿杯子,倒水。看着她的左手一直垂着,没有用过力。看着她把杯子里的水喝完,然后杯子往桌子上用力一砸,握着碎片欺近他,抵在他的咽喉处。
明楼还是没有动,于曼丽也只是抵着。两个人的心跳声在暗夜里交织重踏。
“至少,在伤我之前,你让我看看你受的伤好不好?”
明楼等不到回音,抵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