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凌只得点头道:“的确,三郎之贤,有所耳闻。”
他这话虽是形势所迫,倒是算不得假,连他在内,堂上诸将没有谁不认识李勉,不仅如此,还个个都收了他的好处,虽则只是一筐枣子,但是吃人的嘴短,这个时候也不妨为他说几句好话。
这事还是拜荆氏所赐。
迁都之后韶音便派人将这京口那一家老小都接到了江陵,与他们夫妻二人合府而居,依然是照着从前的格局布置庭院,以花园相隔,日常各走各门、互不打扰。
听闻谢太傅卧床,荆氏携李勉过来探病。
韶音领了她这份情,却是没有应她的请。
荆氏是来为李勉求官的,这个官还不能是武官她老人家不想教亲生儿子遭李勖那份罪因而必得是清显文官。
韶音教她回去为李勉请个先生,先学会了写字再说。
自打出了赵阿萱那回事,荆氏就打心眼里畏惧这个新妇,许久不见,谢女大权在握,身上的威势比从前更添三分,荆氏愈发不敢在她面前饶舌,可是回去之后却越想越气。
自古出嫁从夫,管你是什么出身,即便是公主出降也要孝顺舅姑。谢女倒好,不仅没有晨昏定省,还故意将他们一家老小隔离开来,几乎是等同于别府另居了。
最可气的是,她与阿家分院而居,却将自己的阿父好生养在身边,与她和李勖同住。
李勖十天里能有一天过到西院来看看就算是日头打西边出来了,可对谢太傅却全然是另外一个态度,只要回府便要去探望,偶尔还会亲手侍奉汤药,简直比亲生儿子还要孝顺,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倒插门的女婿。
荆氏越想越窝火,李勉劝她知足:“咱们如今衣食无忧,阿母莫要自寻烦恼。”
“我是为了谁”荆氏气得发抖,抖歪了头上的大金簪,“二郎如今可是太尉,你知道太尉是啥意思不那可是宰相!就是赵高、王莽和曹操!你呢烂泥扶不上墙的东西,你就是个阿斗!丢不丢人”
李勉常被家人比作这位蜀汉孝怀帝,听得多了,心态已经磨练得非常平和,憨笑道:“好歹是个皇帝,有甚丢人”
将来阿兄当了皇帝,他就是再扶不上墙也是个王,人在家中坐、爵从天上来,什么都不用干就能荣华富贵一辈子,李勉一想到这简直要笑歪了嘴。
荆氏被他笑得肝疼,儿子憨傻不懂得为自己争,做阿母的便要为他打算。
思来想去,荆氏决定借力打力,狠狠下一回谢韶音和李勖这对狼心狗肺夫妇的脸面。她教下人备了整整一牛车大枣,亲自拜访李勖的得力部下,逐一向他们哭诉求官。
这么丢人的事,众将自然是不会与李勖说,只会在私下里议论。
他们从前只知道主公与夫人十分恩爱,对他们的内宅之事却知之甚少。听闻夫人接将军一家老小到江陵,他们还颇为赞许,以为此乃人妇之道,夫人虽善妒了些,骄纵了些,妖媚了些……勉强也能算是母仪半个天下。
可是听荆氏这么哭诉一回,将谢女嫁到李家后那些不堪为外人道也的事听了一箩筐,他们就算是左耳听右耳冒,只信得其中三分,也实在是觉得有些惊世骇俗。
谢女这般对待阿家和小叔,的确不合礼法,李勖如今还只是太尉,将来改朝换代,这位皇后岂不是要将太后和宗室牢牢踩在脚下
是以,温先生赶在这个节骨眼上提李勉,可谓妙极。李三郎再怎么无能,至少在忠诚和正名上远胜谢候。
李勖嘴角勾起一丝笑,目光沉沉地看向温衡。他虽不知道荆氏求官这回事,却知道温平机这老滑头的用意他是在变相讽他任人唯亲,同时提醒他宗室与外戚亲疏有别。
温衡手里的羽毛扇摇得闲适,微笑回视,神色不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