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上一时寂静,所有人都对主位之人报以冷眼,唯有顾衡荪击案而笑。

谢女果然不快,冷声问:“顾尚书何故发笑”

顾衡荪斜睨着她,义正辞严:“民生凋敝,正该修生养息,府库空虚,正该兴利除弊,夫人却挥金如土,一出手就是千金,只为打造一艘游览龙舟,名为替民众祈福禳灾,实则奢靡浪费,实非百姓之福。”

还以为谢女召集百官要议什么大事,却原来还是为了端阳节,看来是退帖之举令她恼羞成怒了。

女人就是如此,即便手握柄国大权,能想到的也只有这些鸡毛蒜皮,斤斤计较,难成大事。

顾衡荪与庾悦眼神一对彼此会心

几位尚书郎和部曹随声附和,纷纷与谢女算起了账。他们得理不饶,越说越是激昂,只差将谢女说成了红颜祸水,似乎大晋如今的凋弊都是这位祸水一手造成的。

韶音听着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地发泄,掌心发潮。

她果然是一点错都不能犯的,只要稍微走错一步,面临的就是千夫所指、万人唾弃。

“诸位”,韶音清了清嗓子,示意他们低声“龙舟的确花费千金,不过,这钱乃是由我私人所出,早在三年前就已造好如今不过是赠送给官府,与民同乐而已。”

“水部曹,你掌管舟楫桥政,近日可有超额开支,难道你心里不清楚么方才为何一言不发!”

这语气陡然严厉,水部曹孔干心里一紧,嘴里只道:“在下心里装的是整个朝廷的水政,如何能记住一艘船的开支既然龙舟乃是夫人私物,合该明言,也省了诸多揣测。”

孔干的狡辩给堂上演奏正酣的谢女讨伐乐画上了一个不甘不愿的休止符,众乐师不情不愿地罢了手,他们都瞧出来了,谢女是在故意戏耍他们。

庾悦扇手,深深嗅了一口曲足几上的清心香,微微笑道:“夫人善举,百姓必定感戴,我等亦心生敬意。只是如今百废待兴,州府公务繁忙,我等哪有余暇过节龙舟游湖、簪花斗草,这些本就是妇孺之事,亦是私事,夫人不必拿到公堂上来与我等商议。”

百官偷笑,有几人暗暗朝着庾悦拱手抱拳。

谢女一张娇艳面孔现出恼怒之色,显然是在强自压抑,她尖声反驳道:“国之大事,在祀与戎,祭祀之事,理应由官府承办。”

“此言差矣!”

接话的人一把雪白长髯,乃是掌管庙祭祀礼的祠部尚书王沣。

王沣捋着胡子,慢悠悠道:“国之大事,在祀与戎,这话不假,只是所祭者社稷宗庙、皇天后土者也,可并非端阳之祭。看起来夫人的书只读了个皮毛啊!”

他是王家旁枝,论辈分,韶音还需唤他一声舅父,倚仗着这层身份,王沣的话便讲得十分不客气。

见谢女雪白的一张小脸气得通红,太学博士郗缯没忍住,竟然笑出了声音。

韶音大怒,厉声道:“来人,给我将他拖出去廷杖五十!”

话音刚落,即刻有两个持刀武士奔入殿中,直接将郗缯从坐榻之上薅起来拖着便往外去

顾衡荪忍无可忍,只身拦在武士之前横眉怒目:“敢问李夫人,郗缯犯了哪条律法,竟要施加如此重罚”

五十廷杖足够要了一条人命,即便是天子也不能如此滥刑,何况是一介名不正言不顺的妖妇。

韶音等的就是这句话,当即咬紧一口银牙,眸中迸出寒光点点,骄横道:“律法本夫人就是律法!谁敢阻拦,将尔等一并拖出去!”话落见众人鸦雀无声她忽然咯咯咯地娇笑起来白生生的指头遥遥对准了他们的鼻尖,“说呀,你们怎么不说话了一群懦夫!”

众人之怒早就烧成了一锅沸腾的滚油,她这一笑无异于往油锅里泼了一瓢冷水,堂上滋啦一声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