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1 / 3)

田丹把脸颊伏在周沪萍的肩上,抿一抿唇,唇边浮上一抹促狭的笑意。

“以后不许不搭理我。”

“……好。”

“我想吃豆粉酥糖,还有糖油粑粑。”

“……下次来捎给你。”

“还想吃臭豆腐,坡子街尾老李头挑着担子卖的。”

“好,好,你想吃什么,我下次全捎来。大小姐,能把眼泪擦擦么?”

田丹用衣袖胡乱地在脸上揩了揩,周沪萍叹一口气,从兜里掏出一方手绢来递过去。

十月,田丹受训完毕,然而长沙的形势一日比一日严峻,省立中学一再延迟复学,从前线退下来的伤兵,战火中死里逃生的百姓,一批又一批地被送往长沙,学生们自发组织了救护队,田丹也在其列,被安排在湘雅医院帮忙。这些日子以来,日军对长沙及长沙周围郊县的空袭日渐频繁,甚至有些时候一日之内两三次狂轰滥炸,救护队帮助运送伤员、止血包扎、清理伤口,夜以继日,忙得脚不沾地。

“丹丹,找你的,你姐姐”

田丹应了一声,踮着脚尖,小心翼翼地绕开一地的玻璃渣子往病房门外去,方才一枚炸弹落在附近不远处,临向马路的窗户无一幸免,全被震碎。周沪萍这一阵子在警备司令部,也是日夜颠倒,神色显得疲倦,下眼睑两块乌青,是彻夜不眠的痕迹,然而腰杆仍挺得直直的,一身呢子军服也仍是纹丝不乱、规规整整。

这些日子以来,周沪萍在警备司令部日夜颠倒,田丹在湘雅医院夜以继日,见面的机会也寥寥无几,田丹张着两手,一跳一跳地扑过去,周沪萍不觉往后退了退:“你……手怎么了?”

田丹刚才正在给一位女学生止血包扎,沾了一手的血:“没什么,一女学生,额头被碎玻璃渣划了个大口子,我刚给处理好。”

“去洗洗。”周沪萍显然松了口气。

“没关系,”田丹不以为意地甩了甩手,“刚才鬼子的飞机又来附近打了个转,一会儿应该会有伤员陆续被送过来,医院的人手不够,我还得去帮忙……”

黏在额头上的几绺乱发被周沪萍轻柔地拂开,周沪萍的声音含着笑意:“不害怕了?”

田丹抿了抿唇,脖子一梗:“我又……不是小孩子,我……我什么也不怕……”

其实还是害怕的。防空警报拉响的时候,战斗机低空划过发出“吱呃呃呃呃”的一声嘶鸣的时候,震耳欲聋的巨响接二连三迸出的时候,一些惊心动魄的瞬间仍然会在田丹心头闪回:一把无形的利刃,把房顶顷刻间削去一半,泥沙尽下,房梁坍塌,母亲的身子也软绵绵地坍下去……田丹的耳边嗡嗡直响,只能用力地掐着自己的掌心,努力迫使自己平复下来。总不能一辈子依赖着周沪萍的庇护,田丹闭上眼,把颤抖的双手交叠在身前,周沪萍讲什么来着?你是个战士,不再是个孩子,不再是个学生,必须有勇气,有担当,有坚韧不拔的意志力……

“还是去洗洗,”周沪萍莞尔,“你这个样子,怎么去见田先生?”

田丹心头一跳,不觉睁大双眼:“我爸爸……来长沙了?”

武汉失守,三镇沦陷,田怀中与陆汗青自武昌来到长沙。一晃又是将近十个月没见,田丹喜孜孜地赖在田怀中身旁,絮絮叨叨地讲着十个月来在军官学校与救护队的种种,当然是挑拣着讲的,譬如在军官学校如何游刃有余地应付训练科目,教官如何夸奖,同学如何艳羡,在救护队如何临危不乱,如何从容自若,伤员如何再三道谢……一面叨叨,一面觑着身旁的周沪萍,周沪萍一脸促狭的笑容,却到底是没拆田丹的台。

周沪萍张罗着为田怀中与陆汗青接风洗尘,下厨房去炒了几个菜。周沪萍并不太擅长下厨,也无暇下厨,平日里与田丹对付着胡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