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1 / 3)

苏雅露所搭乘的专机在重庆附近坠毁的噩耗传来时,段娉婷正在花园洋房里把皮箱里的东西整了又整,理了又理。

前日,一晌缱绻,缠绵迤逦,直到天光转明,苏雅露该动身了,二人才依依惜别。临别时,苏雅露把衬衫衣领拢了又拢,企图遮住脖颈上斑驳的红痕,段娉婷伏在被窝里窃窃地笑,笑得苏雅露越发窘迫,落荒而逃。

“小姐,您打定主意了?陪苏处长去重庆?”娘姨在一旁帮忙叠着衣物。

“当然,”段娉婷唇抿成一线,“还有,别叫苏处长,苏雅露……不是处长了。”

“‘大上海’……不唱了?”

“唱什么唱,还能唱一辈子?”段娉婷轻哂道,“我也赚够了,该金盆洗手了。”

“啧,可惜,”娘姨摇一摇头,“小姐这一把好嗓子。”

“不可惜,这一把好嗓子,才不唱给这些臭男人听,”段娉婷微微一笑,“以后,我只唱给我喜欢的人听……”

段娉婷打开皮箱。重庆是个什么地方?不晓得,段娉婷唱的曲子里从来没有重庆,只有夜夜笙歌的十里洋场。重庆什么天气?冷不冷?这么想着,段娉婷顺手把几条围巾放进皮箱。

去重庆须得搭乘火车,段娉婷从来没坐过火车,世道这么乱,不晓得会不会有危险。段娉婷把一把匕首放进皮箱。匕首是苏雅露丢给她防身的,打打杀杀的这些招式,她也不会,不过刀尖倒是锋利,用来削苹果应该好使,再不济,压在箱底下当个护身符也好。

接着放进去的是一个相框,先前压在五斗橱抽屉底下的。相框里是一张苏雅露与段娉婷的照片,是结义金兰之后,段娉婷拽着苏雅露去照相馆,一定要拍张照片作为纪念。苏雅露拗不过,只能去。

段娉婷在右,苏雅露在左,灯光一打,苏雅露撩一下耳边的碎发,拽了拽衣领,身板挺直,抿着唇,目光凛凛地望着照相机。躬身在照相机后的大叔道,左边这位小姑娘,你别这么严肃,微笑,微笑。

苏雅露眨一眨眼,忽然间有些羞赧,仍然抿着唇,唇边微微牵出一丝明媚的笑意。

风华正茂,意气风发。

段娉婷把相框放进皮箱的时候,门被叩响了,是司机老胡。老胡慌里慌张的样子,手里挥着一张皱巴巴的报纸:“侬晓得伐?报纸上讲,苏处长的飞机出故障,掉下来了……”

掉下来?飞机平白无故还能掉下来?掉在什么地方?还能捡回来不?

段娉婷的身子坍了下去。

醒转过来,已是午夜,段娉婷卧在沙发上,身上覆着一条毛毯,四下阒寂,只听得浴室的热水管子低哑的嘶鸣声,以及台钟上秒针空洞的脚步声。

娘姨被撵了出去,司机也是,洋房里空空寂寂,有些吓人。段娉婷把唱片放在转针下,一把尖细的女声悠悠地转了出来:“好花不常开,好景不常在,愁堆解笑眉,泪洒相思带,今宵离别后,何日君再来……”

苏雅露不会再来了。与苏雅露重归于好之后,段娉婷想过,避过三五年风头,仗打完了,终于可以过上安稳的日子了,一定还要回上海来,与苏雅露一同住在这花园洋房里,听着唱片,喝着锡兰红茶,吃着奶油蛋糕,拥着,抱着,吻着……

重庆到底是什么地方?会不会很冷?苏雅露的皮箱里只有几件换洗衬衫,连围巾也没有。苏雅露摔在什么地方?疼不疼?段娉婷抹了一把眼泪,打开灯,去厨房,橱柜里有瓶红葡萄酒。再去卧房,床头柜的抽屉里有安眠药,这年头,兵戈扰攘,想弄些安眠药来也不容易,然而段娉婷一向有失眠的毛病,平日里攒下了些。

段娉婷从皮箱里取出相框,放在茶几上,自己在沙发上坐下,在高脚杯里倒了小半杯红葡萄酒,而后泼在地上。

”苏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