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沪萍沉吟不语,良久,才道:“比阴谋与杀戮更可怕的,是诱惑,比全身而退更不易的,是洁身自好……”
苏雅露七窍生烟:“打住,打住,我不想听你说教。”
周沪萍叹一口气:“又缠着我叫我讲,又不想听,罢了,你吃不吃巧克力?有位朋友送了些给我,我不喜欢甜食。”
“吃,当然吃。”苏雅露的目光掠过茶几上的字纸,上面遒劲有力两行字,“这是什么?”
周沪萍在五斗橱的抽屉里寻找着巧克力,头也不回:“别乱动我的东西。”
苏雅露并不理会,伸手取过:“你写的?我怎么不知道你还会写大字?”
“乱写的,”周沪萍道,“心烦意乱的时候,写两个字,平复一下。”
苏雅露眯着眼,一字一句地念出来:“欲将血泪寄山河,去洒东山……一杯土。”
“不是杯,是抔。”周沪萍无奈。
“写什么不好,写这种不吉利的话,”苏雅露丢下字纸,“呸,呸呸。”
“生逢乱世,天下兴亡,匹夫有责,理应有这种觉悟……”周沪萍把一盒巧克力递给苏雅露,“尤其,是我们这样的人。”
苏雅露听得头疼,周沪萍总有讲不完的道理。
欲将血泪寄山河,去洒东山一抔土。
思绪被低微的呻吟声扯回到森冷的牢房里,苏雅露望着田丹,田丹团着身子蜷卧在铺板上,颊上汗渍与泪痕隐约可见,依稀还是六年前伏在周沪萍膝头上抽抽噎噎的小丫头。
“田丹,”苏雅露轻声道,“你到底是谁?”
二十
廊上悬吊着的雕花鸟笼,鸟笼里的绿毛朱喙的鹦哥跳上跳下,尖声叫道:“二饼!八万!杠!碰!这妞儿生得可俊,给爷笑一个?”段娉婷睃它一眼,拈了枚瓜子儿丢过去,正打在鸟身上,鸟哑了。
“周沪萍,没想到呀,”段娉婷扭转过头来,笑吟吟地望着周沪萍,声音软糯又甜美,“你这么个正经人儿,打麻将居然打得这么利索,一学就会,最可气的是,打了十圈,你胡了八圈,得亏是咱们自己人消遣消遣,不然这一下午,还不得输个百来块大洋给你?”
“我……我不会打,”周沪萍坐得久了,腰后的伤口隐隐作痛,“运气好而已……天色也晚了,不然,到此为止?”
“不,”段娉婷嗔道,“我好不容易碰上个对手,才不能放过你,再来。”
麻将牌倒下来,喧声中,段娉婷一面熟练的洗着牌,一面喋喋不休:“周沪萍,若不是你如今被通缉,不能出去见人,我一定要你陪我去赌场,咱俩联手,所向无敌……”
周沪萍面色一滞:“通缉?”
段娉婷微微一怔,自知失言,慌忙弥补:“没什么,我的意思是,你如今是个死人……”
也不太对。周沪萍目光如炬,段娉婷被盯得一身冷汗:“不是,你别抠字眼了,好不好?”
“不对,到底发生什么了?”周沪萍刨根究底。
“没什么,你别胡思乱想……我们继续,继续……”段娉婷心虚地低下头。
“杨妈?老胡?”周沪萍转向一旁的娘姨与司机。娘姨与司机见势头不对,一个张罗着去菜场,一个忙活着去修补车胎,纷纷告辞,气得段娉婷连连顿足。
“你不告诉我实话,我也有法子打听到。”周沪萍觑着段娉婷的面色。
“唉,”段娉婷懊丧地叹一口气,“陆先生一定骂死我,千叮咛万嘱咐不许你知道,日本鬼子,也不晓得他们怎么知道的,知道你还活着,上海到处张贴着你的通缉令。周沪萍,你千万别冲动,别出门去,不然,我没脸去见陆先生了……”
“丹丹……田丹怎么样?”周沪萍急切地打断段娉